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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各户人家的门,依旧严死着,然电视机的声音却一齐跑满院落,所有的声响,都是一个调儿。那时候,全市人都正热着琼瑶的《雪珂》。郁林其料想,老婆也决然不会错了这一时机。可他推门进屋,电视却是关着,老婆正躺在床上,开着台灯,在翻一本普及本的法律常识,看的是《婚姻法》的一个章节。见他回来,她把《法律常识》往床头一放,坐起来问:
“离了婚,你还回来看女儿吗?”
郁林其:“你叫吗?”
老婆铁着口气说:“我不叫!”
郁林其坐到床上:“不叫我就不回来。”
看着郁林其的顺从,老婆又忽然心软。
“我同意你带走女儿几张照片。”
郁林其说:“同意我就带,不同意就不带。”
到了吵也无可吵的时候,大凡人都已经无奈,如同累得没了说话的力气。余下的时间,便是干干巴巴的对坐,静默悄息的洗漱。做完这一切,又仿佛缓过了疲劳,有力气说出话来。
他说:“我想睡了。”
她说:“你睡不睡碍我啥儿事?”
他就从那并着枕头的北床头,抽过外面一个,放至南床头,*睡了。原说我想睡了,仅是想找下一句话说,不想躺在床上,那胸口的疼痛慢慢减少,瞌睡真的有了,他就决定好好睡上一觉。也好像真的睡了一觉,也好像压根没有睡着。似乎还记得他睡了,她到院落给邻人说了什么,好像是为市容建设,要市民们每人捐赠两块钱的集资……总之,待她*上床时,他已经彻底醒来,半星儿瞌睡的味道也嗅不到。
夜又深又黑。邻居电视机里有了再见的声音,接下是关电视那啪的一响。她*时,动作轻轻缓缓,和往常无二,把一件件衣服提着领子或裤腰,稍微抖一下,搭在椅背上。然后,并不问他啥,就武断地关了灯。从窗里能看见这城市上空的电焊光,明灭闪灼,远得如同天边。钻被窝时,事情就坏了。她本来是试着伸腿的,可她还是碰了他。碰了他,她就像冷不丁踩了一条蛇,忙不迭儿将腿挪走了。
然这一碰,郁林其心里却哆嗦出一个热颤,浑身都随着这颤抖,流过一阵暖情。屋里不冷不热,黑得舒舒适适。窗玻璃上朦胧的亮光,如涂抹的一层颜色。他忽然后悔,睡时自己把枕头拿了过来。从门缝挤进的一丝夜风,悄悄然爬上床来。很想找出一句话来,从床上传递过去,他便干咳一声,又响又亮,让人一听,就知他喉里顺顺当当,没有一丝痰迹。然老婆那边,好像真的睡着了,连个翻身的声音也没有。他觉得身上热燥,有些口干,却又不想喝水。于是舔舔嘴唇,从床上坐起,抱着肩膀,想让夜凉冷了身上的热意。他就那么坐着,默了许久,知道她不会睡着,却又不敢碰她一下,便点了一根烟吸。又点了一根烟吸。吸完第五根时,窗外电焊的光闪也彻底灭去。这城市寂得仿佛被钉进了棺材,又埋进了坟里。到这儿,他死活没有听到她的响动,以为她是真的睡了,身上的热燥也减去不少,想静心躺下时,她却在那头翻了一个身。
他对自己忍受不住了。
“你没睡?”
她没应。
他知道他这时去碰她,她会说些什么。六年的夫妻生活,他不记得她主动过几次。也不记得,他主动了她怎样去迎接过他。为了压住自己身上的火热,他躺下用手去拧自己的大腿,又咬自己的指头,最后就咬住自己的嘴唇。用自己指甲掐着*的一点点皮肉,僵僵地躺着不动,心里在唤:癌呀,你扩散吧,快些扩散吧,让我早点死掉算了。
她真的没有睡着,又在床上翻了一个身。
院外的街上,有汽车开过的声音,有男女青年的野唱。他往死里地折磨着自己的身体,他对自己说,这个城市,这个女人,这个家,一切都不属于我了,我决不再低头向她求出半句言语。汽车的声音由近至远,青年的野唱,也渐渐消失。
她突然说话了,声音仿佛从门外飘过来。
“郁林其。”她叫。
他不理她,依旧掐着自己的*。
她又说:“郁林其,你是下死心离婚了?”
他理她了:“不是都给你说过了。”
“你过来吧,”她说,“我知道你在干啥儿。”
他被她一言猜中,忽然生了满身羞愧,骤然间,浑身无力了,软得如一堆烂泥。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腿挨了她的身子,而自己却满身汗水,那腿如洗过一般。
他说:“我不去,我郁林其不是贱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