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部分(第1/4 页)
桓震虽然答应了李经纬,起初可并没打算兑现诺言。他心中明白,若是福王做了皇帝,只会比他的父亲更加贪心敛财,那时恐怕整个中国都要毁在他手里了。后来袁崇焕下狱,他与崇祯皇帝也撕破了脸皮,整个辽东已经再无退路。皇太极是不能不打退的,否则岂不是明朝仍亡,八旗仍旧入关,中国社会又再倒退,自己所有一切努力统统付诸流水?可是皇太极一退,崇祯必然卸磨杀驴,他是皇帝,整个中国的官僚机构都掌握在他手里,凭借辽东之力是绝然无法同他对抗的。那时候不光袁崇焕,连同一干辽系将领的去留存亡,都成了大问题。辽东没法子脱离内地独立抗击后金,更加不能投降了后金,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让崇祯去死。
这时候洛阳方面又派人来,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桓震才开始重新考虑李经纬的建议。只是他却并不情愿当真叫朱常洵做了皇帝,怎生用个法子借力打力,他自离开蓟州以来,便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只是至今仍旧没有答案。
所以他也不敢轻易应承拥戴福王,两年前的桓震只是一个生死由命、捞一把算一把的光棍汉,可现下他肩上担的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性命,也不光是一个袁崇焕的性命,却是整个辽东,整个中国,整个汉人民族的生死存亡。
' '
一百三十三回
日子过得飞快,不觉已经腊月三十了。照惯例,除夕夜皇帝须得亲享太庙,朔日要御皇极殿受百官朝贺,还要遣官祭祀历代皇帝的陵寝。这些仪式,在太平时代本来算是皇帝宣扬威信的手段,可是放在如今,朱由检是没半分心思做这些事情。虏兵攻势虽然暂且停息,可是皇太极的贺表仍如一块大石头压在他的心上。众臣之中,已经颇有人主张委曲求全,暂且承认虏酋的汗位,同他讲和。按说有了这个台阶,崇祯该当放下皇帝架子才是,可是兵事一旦稍稍平息,他心中又抱了一线希望,马世龙信誓旦旦,说祖大寿已经应允初五夜夹击鞑子,到时定可一举解京师之围,倘若真是如此,自己又何必管他甚么和书?几个大臣上表请他应许,疏上,一概留中不报。臣子们约莫也能猜测到皇帝的心思,都知道他向来如此,谏无可谏,何况前有袁崇焕的样本,谁再敢提和虏,恐怕得先看好自己的脑袋才成。
皇太极得多尔衮报知,马世龙谋与祖大寿里外应合,于初五夜出西门、南门门夹击自己,不由得勃然大怒,大骂明人无信,自己勒兵停战,他们却背地里捅刀子。当下调兵遣将,要趁除夕年关,明人毫无防备,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莽古尔泰连吃了几场败仗,给皇太极骂了个狗血淋头,心里又是屈辱,又是不甘,卯起了一股蛮力,要在除夕夜的攻城战中大显身手。
袁崇焕在狱中日子过得却是愈来愈苦,虽然余大成托人设法照应,可是镇抚司中全是尚书梁廷栋的亲信,那梁廷栋既是主官,心胸偏又十分狭窄,袁崇焕曾得罪过他几回,他便摆在心里无时或望,起初余大成使了银子,还能照着官员坐监的标准供给衣食,后来银钱用光,便渐渐虐待起来,吃不饱窝头苦菜的事情也是常常有之。这些事情袁崇焕并不放在心上,他担心的是外面的战局。没有自己在,那一帮辽东的将领们能听从朝廷的约束么?北京城防能抗得住皇太极的凌厉攻势么?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每天提心吊胆胡思乱想,袁崇焕当真快要发疯了。
幸好还有个傅山在,两人谈天说地,不觉间已经变做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傅山先时尚对他怀有几分戒心,后来渐渐了解他的为人,也就芥蒂尽去。
牢头禁子也要过年,看看时候将近入更,不少人便私自溜号回家去了。余大成买通了狱首,设法给两人送了些酒菜进来,权且度岁。
韩爌杜门称病已经多日,期间不论是周延儒假惺惺的前来探听风声,还是成基命等一班老朋友上门劝他不必赌气,韩爌一概都推病不见。他的心已经死了,这个朝廷里的风风雨雨是是非非,他也不愿再管了。现在他只等待皇帝的一纸诏书,赶他回老家颐养天年去,就如当日的钱龙锡一般。异日鞑子倘若真的打来,哪怕纠结族人决一死战,赔上这条老命也就是了。年关到来,他也全无心思与家人欢聚,一个人躲在书房,长吁短叹,借酒浇愁。
夜愈来愈深,眼看敲过了三更三点,韩爌已经醺醺然略有醉意。他站起身来,抛下酒杯,朝着神宗皇帝定陵的方向缓缓跪了下来。那里葬着驾鹤已久的万历皇帝,葬着他的第一个主君。屈指算来,自从万历二十年自己考中进士,至今宦海浮沉已经三十八载。三十八年兢兢业业如履薄冰,上要担心皇帝猜疑不信,下要提防佞臣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