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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朕为什么不杀你么?”程衍问我。
那年他跪在我脚边敬一句八王爷,如今我连本带利,要回一句万岁给他。
双目光华沉郁,只是已过而立之年,虽然尚未苍老,到底也不是当年以继子身份战战兢兢立在恭王叔身边的少年模样。
程衍看着我。
而我只是注视着程衍身后的人。
那人挑开窗子,望向窗前寒梅初绽,晴雪满竹。若非知道他尚欠我之间数万血债,恐怕我亦会被那容颜迷惑,赞一句好风骨。
世人谬赞,何其可笑。
“子锐不知。”我到底是笑了。
“程子锐!你笑什么?”字字相逼,口气硬的掷地有声,面上却不带气恼,好重的涵养功夫!这才好,既然是做了皇帝,自当有些样子。
“回陛下,子锐依然不知。”诚实以对,向来不是破绽最少的答案么?为何那人,总说我骄傲自负?
当日,我是闻名天下的嫡系皇孙,备受祖父齐高帝宠爱的“书剑公子”,父亲文献王手上的至爱,七岁县侯,十四封王,名满天下。
当日,你是来自北疆的异姓庶族,出身行伍的鸿胪寺文官,纵然多得赏识,巧言令色,长袖善舞,不过食我皇家俸禄。
只是让你遇到了狼子野心的程衍罢了。
程衍篡位登基,把我程氏正宗杀灭殆尽,帮助二哥抵抗反攻过的一个不留,独独只是降了我的爵,锦衣玉食一样不缺,还送上清闲的官职——
这可不是天大的恩惠?
这可不是要我感戴终生?
这可不是要我衔环结草、鞠躬尽瘁无以为报?
我可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到底是谁这般执意救我于万劫不复,逼我回到这修罗炼狱一般的生天?
凌北静,我知道。
但你我之间,纵是前朝旧识,纵成诗朋酒友,不言此字。
不从你起兵抗齐,不从我俯首称臣,甚至——不从你刺死大哥的那一刻起。
错不在你,在我,在我执迷不悟——
一阵眩晕,眼前景物皆不真切起来……
随即,转醒。
原来是个胡混梦境罢了。我摇摇头,暗笑自己,原是还有诸多放不下。今时今日,还能做些什么,自保罢了。
屋子里既不打窗子,也不点灯。昨夜和鉴修他们喝的深,不知现在睡到了什么时分。
听到房檐滴水声会成一注,才知道,是这样。
都城落了雨。
说来也都旱了许久的靳都今朝终于是落了雨。
暗风吹雨,掀开帘子入了窗来,分外新爽。风中带来的细细花香,夹杂在浓郁青草气息之中,倒是正对了我这宿醉之人的心思。
转至桌上,一张素白信笺,
“年上一别,心心念念。素望燃灯煮酒,邀君一叙,奈何倥偬,终未得偿。今日来访,闻君已醉,悻悻焉。期明朝再拜,望君流连。
迎约再拜上。”
“沈迎约要来了?”慌忙束发,怨怼解忧,“怎么不早叫我起来?”
早入了门内的解忧连忙上前伺候梳洗。他虽是个下人,也是从小跟了我的,熟知了心性,言语来往才不太在意。不然以我现在的身份,怎么敢对外人轻慢?
“解忧以为爷近日的状况,还是多休息的好。”解忧轻轻答道,奉上一碗解酒的药饮来。
默不作声,接过喝下,顺便看一眼眼前的人儿,身姿纤落,面貌清秀,倒是个上得台面的少年郎。
名曰解忧,眉眼忧虑不少,连忙笑道,“瞧你这幅心思愁苦的样子,倒是让你再伺候我,也是我的不对了。明儿给尚书郎去封信,还是让你官复原职的好。”
“爷还是少操点心吧,”解忧不悦,“解忧是庶族之子,流连仕途也没的盼望。”
这语气倒是像他了。子云,如今不仅是无官无职,甚至杳无音讯,可正是中了你自己的谶语?
“爷?莫不是看到解忧这一张脸,心里不好过……”
伶牙俐齿,宝剑不知藏锋。若是子云,自然不会这样。虽是面貌有几分相似,解忧毕竟不是子云……
心绪一动,又是一阵晕眩,我鲜少怨恨,现在倒有些怨恨自己了。解忧忙上前扶住,被我推开:“还真当自己是奴才?这般使唤你,倒是暴殄天物……”
“解忧倒情愿做个奴才,在爷身边伺候一辈子……”声音小下去,想必也是知道,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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