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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那一小摞折子重新一字一字仔细看起来。
正如皇帝预料的,御驾回清和宫的时候已近起更。她匆匆自后殿沐浴更衣出来,见顾沅还跟进门时一样坐在如意花几边,拿着份折子沉思,竟仿佛对周遭一无所觉似的,不由得惊讶,上前接过顾沅手里的折子扫了一眼,蹙了蹙眉道:“这崔严的折子有什么好看的?朕见他折子写得大言不惭,还以为是个别有见解的能臣,今天见了他,才明白此人狂悖操切,并不足取,你也不必多想——阿沅,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手也这么凉?”
皇帝对顾沅的身体十分上心,转脸便吩咐崔成秀请太医,顾沅连忙拦住,朝皇帝勉强一笑:“臣倒是觉得崔严的折子有道理——臣父在日时,也提过福寿膏,说是虽然治痢疾有奇效,但听说天竺有许多土王长期服用此物,瘦弱如病夫,狂悖若疯人,可见此物只能以毒攻毒地治病,常人却不可用。”
“朕派人查过典籍,也问过太医院,此物前朝时便自暹罗入贡,称为乌香,是五石散一流的炼丹之物,想必也和五石散一样药性燥烈。”烧汞炼丹之事自古便有,虽然皇帝和朝臣们并不相信那些虚无缥缈之事,朝野上下也向来对民间这种做法放任自流,是以皇帝对顾沅的话并不特别放在心上,只道,“若说只为嗜好此物对人无益便禁了它,那烈酒也在所禁之列了,这个理由不成。”
“如今镇宁府一府之地,便日进十余箱,总不见得都是治病行医所用吧?”顾沅认真道,“ 倘若沿海他府也是一样,那日进福寿膏,便有百箱之多,倘若沿海子民尽嗜此物,那卖福寿膏的人岂不是把这些人都拿捏在了手里?”
皇帝依旧不以为然:“我大齐子民受圣人教化,虽然有些小民贪利无知——”她话音未落,见顾沅脸色越来越白,忙又握了握顾沅的手,“还是这么凉?阿沅你——”
“我没事。”顾沅摇了摇头,拉住皇帝,“福寿膏和寻常炼丹的东西不一样,倘若当真是一经沾染,至死方休,便是害人的毒物,须得留心。”
“我明日便让鸾仪司的人查个明白。”顾沅执意不肯传太医,皇帝也不好勉强,将顾沅的手捂了一阵,觉得手指在掌中暖了起来,才放了心。她见顾沅眉间忧色依旧不散,便伸手将那份折子抢过放到一边,将顾沅硬拉回后殿,“你若还是不放心,明天便替朕去问崔严的话,看一看情况到底如何,折子朕先留中,等一切查明白了再做决断——这总行了吧?”
顾沅勉强一笑,朝皇帝点了点头,不着痕迹地避开皇帝的亲近:“臣今天精神不济——”
皇帝脸上微红:“朕今天不闹你。咱们规规矩矩的。”
她果然规规矩矩地和顾沅并卧,直到听到顾沅呼吸均匀地睡熟了,才悄悄伸手过去,轻轻握住了顾沅的手。
遂王足足折腾了七八个时辰,才生下了一位小郡主,落草时是寅正,消息报进宫里时,皇帝已经进过了早膳,立在殿前月台上听了喜报,向着来报喜的崔三顺道:“母后什么时候回宫?”
崔三顺满脸是笑,冲着皇帝又叩了一个头:“崔喜公公传了话过来,说是老娘娘先陪着老遂王妃料理料理,午后再回宫,隔两日洗三,也要亲去呢。”
太后与老遂王妃交情极好,这些事也在情理之中,皇帝点了点头,下了月台,上了八抬明黄御辇,将崔三顺召到身边:“昨天阿沅回宫之后,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报给朕听。”
皇帝语气淡淡的,但崔三顺却立时眼前一亮。没白花力气吹风,虽说顾女史当时还是八风不动似的,可听小爷的口气,还是对那位崔御史上了心了嘛!他按捺住喜色,添油加醋地把崔严的不逊描述了一番,又加上几句撩拨:“小爷明鉴,这样的话,就是奴婢听着,也替顾女史委屈呀!”
皇帝脸色沉了下来。在她看来,崔严借着查禁福寿膏的由头,上谏皇帝驱逐所有西洋商人,已经算是语出狂悖了,又对顾沅出言不逊,正该好好惩戒一番,顾沅却还出言维护,难道是顾忌到自己的名声,刻意委曲求全?
“派个人去听一听,那崔严对阿沅都说什么。如实来报!”
“奴婢遵旨。”崔三顺俯身叩头,掩住一脸的喜色,目送御辇远去,转身进了隆道门,隔窗朝值房里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抄起把瓷壶,一边竖着耳朵一边在窗下仔细浇那几盆兰花。
崔严来得极早,值房里只他和顾沅两人,依旧是那副硬邦邦的语气,十分不逊:“贩卖这样的毒物入我朝,足见西洋之人对我朝并非善心,那些个洋玩意儿,还不知道藏了多少祸害,不如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