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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槛边,说些安慰的话。我至今还仿佛看到起先他探出头来、后来又缩回去的模样。
拿十字架的人和助手还在门口迟疑不决地站着,不能进去。从他们中间我可以看到
房间的轮廓。其实这间房间和你的、我的一样,病床放在门左面的侧墙旁边,床头
站着一群人,自然是亲戚们和爹娘,他们也低头朝向病床说些劝慰的话。朝床上看
去,她已不像个人了,似乎只是一团东西;她又是恳求,又是狠狠地抗议,而且蹬
着腿。 ”
“你说她蹬着腿?”
“她拼着命呢!可是不顶用,她必须领受临终圣餐。神父凑近她,其他两人也
走进房去,门关上了。可是事前我还来得及看到胡尤斯的脑袋闪现了一下,浅黄色
的金发乱蓬蓬的,睁大了的眼睛瞅着神父,眼睛一点血色也没有,然后惨叫一声钻
到被子里。 ”
“现在对我讲的这番话,你还是第一次说吗?”汉斯·卡斯托尔普顿了一下说。
“我不懂你昨儿晚上为什么不说。天哪,看来她一定还有相当多的力气可以自卫,
自卫需要力气啊。一个人还没有精疲力竭之前,是不该请神父来的。”
“她确实非常衰弱, ”约阿希姆回答说。 “咳,要谈的话可多哩,不过措词倒很
难哪……她已很弱了,只是恐怖给她增添了这么多力气。当时她害怕极了,因为看
到自己就要死去。她还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呢,咱们总得原谅她。不过有时成年人也
这副模样,这自然是不可饶恕的软弱。贝伦斯倒懂得怎样对付他们;在这种情况下,
他说话的口气可恰到好处。”
“他的口气怎么样?”汉斯·卡斯托尔普皱起眉头问。
“他总是说‘请您别这样吧!’”约阿希姆回答。 “至少他最近对人说过这话,咱
们是从护士长那儿听来的。护士长也在场扶助临死的病人。这个病人一直到死还是
吵吵嚷嚷的,一点也不想死。这时贝伦斯凑近他那儿,说:‘请您赏个脸别这样吧!’
病人立刻安静下来,不声不响死去了。”
汉斯·卡斯托尔普用手拍拍大腿,往后一仰靠在长椅的背上,抬头望着天空。
“唔,我说,这太过分了, ”他高声说。 “走近一个临死的人,光是对他说:‘请
您别这样吧! ’这确实太过分了!临死的人多少令人尊敬。我们不能对他一点儿不讲
人情。我真想说,临死的人简直是神圣的!”
“这个我不否认, ” 约阿希姆说。 “不过在病人这样软弱无力的时候……”
“不!”汉斯·卡斯托尔普坚持说,他说话时的激昂程度与他遇到的阻力一点也
不相称。 “我坚持认为,一个垂死的人,比任何嬉皮笑脸、游来荡去、挣几个钱填饱
肚子的粗汉子强些!这可不太好……”他怪里怪气说,声音有些颤抖。 “对临死的人
这样铁面无情,可不太好……”他话说到这里突然中断,接着发出一阵抑制不住的
大笑,这笑声像昨天笑时一样,是那么激越冲动,那么漫无节制,连身子也抖动起
来,于是他闭住眼睛,泪珠从他的眼睑滚滚而下。
“嘘!”约阿希姆忽然止住了他。 “别作声! ”他轻轻说,同时偷偷推了一下笑个
不停的表弟的腰部。汉斯·卡斯托尔普张开泪汪汪的眼睛往上看。
一个陌生人从左面的路上走来。他是一个皮肤黝黑、风度优雅的绅士,蓄着漂
亮的、翘起的黑色小胡子,下面穿一条浅色方格纹的裤子。他走近时跟约阿希姆相
互道了早安,这人发音精确,声调悦耳动听。他双腿交叉,拄着手杖,神态自若地
站停在约阿希姆面前。
魔鬼
他的年龄似乎难以估计,约摸在三十到四十之间。尽管他整个形象十分年轻,
但两鬓已经花白,头顶显得童山濯濯;狭狭的头路向两边分开,头发稀稀落落,使
额角看去更加宽广。他的服装——淡黄色宽大的方格条纹裤,两排钮扣的绒布上衣
(上衣显得太长)和大的袖边,远远谈不上什么高雅华贵,而他那弯成圆形的竖领,
由于经常洗涤,领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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