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部分(第1/4 页)
最后走出来的是宇文太太,老人显得心情很好,并没有觉得自己是最后一个从屋里出来的,全家人在等她。她满面笑容地对大家说:“都齐啦!咱们到后院去吧。”
宇文先生看到这两位老太太磨磨蹭蹭,还是总是有理,可当着孩子们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就招呼大家道:“咱们走吧!”
崇德走到他父亲跟前说,“爸,您小心点,后院的灯不太亮。我在前边走。”他心里想的是:刚才这些孩子没人看着,不知到后院干什么去了。说完,他就先抢在父亲前面向后院走去。
每年三十晚上,宇文家祭祖仪式都要在这个时间举行,宇文复礼也要带自己的家人回到老宅,同哥哥的一家共同祭奠祖先,然后共度除夕夜。宇文先生兄弟俩人多少年来一直这么做了,而且他们俩人把这件事情看的非常重要,他们从未解释过为什么要这样做,也未要求和告戒孩子们将来必须要像他们今天一样去做。他们知道时代的变迁和社会的进步,这祭祀的仪式似乎有些古旧或落伍,但是他们始终认为这件事的意义似乎大于形式,他们希望以自己的行为影响自己的下一代,让晚辈们把这古老的习俗一代代地传下去,也免得使自己愧对祖先。宇文先生今天晚上脸刮得干干净净,头上的白发梳理得整齐,神情显得格外坦然。老人上身一件黑色的丝织的小棉袄罩一件蓝布中式罩褂,下身一条黑哔叽裤子,脚下一双千层底的黑棉鞋,以一家长者的身份在前面领着众人缓步向后院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又和身旁的兄弟宇文复礼商量着什么。他的兄弟复礼身材略比他高一点,六十多岁,花白的头发有些稀疏,戴一副黄框的眼镜,穿着的比较笔挺,棉服外一身灰色毛料的中山装,穿得黑色的棉皮鞋走起路来比较沉重,跟在宇文先生后面不住地点头,有点言听计从的样子。
孩子们今天异常的兴奋,因为今天不仅能吃和玩,而且磕头后两个爷爷能给双份的压岁钱,所以还没等爷爷走过游廊的一半就从两个爷爷的身旁挤了过去,跑进后院的北屋。
崇德在屋里正站在香炉前用火柴点香,他回头一看孩子们跑进来,扳起面孔问道:“谁把这的香拿走了?”
这些孩子互相看了看嘻嘻地笑着无人说话。崇德还要说什么时,两位老人已经迈步进了屋,他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些孩子。两家人大大小小大约有二十五六个人,在这北屋中间的一间屋里站都站不下,由于宇文先生并没有把两边隔断的门打开,一些人就只好站在门口了。这是因为旁边的两间屋里堆放着的都是躺箱、立柜和一些无用又不舍得丢弃的东西,这两间里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而且多少年很少打扫过,里面是又脏又乱堆积了多年的尘土。去年除四害房上房下地敲锣打鼓吓走了一窝多年居住在房梁上的黄鼠狼,从那以后这里夜间经常发生奇怪的声响,一到晚上后院就像笼罩在一种诡秘的气氛之中。现在跨院儿也搬进了一家人,而且今天这院子和屋里一直点着灯又烧着香,要不然孩子们晚上可不敢到这里来玩。其实只不过夜间有一两只饥饿的野猫来到后院,在捕捉躲避在这里的老鼠时发出的声音。可是胡同里却传得风言风雨:宇文家的祖先显灵了。说的都是四字真言:大冲之年,天相已乱,退居守宅,以保后人,谨言慎行,避此劫难。宇文先生虽然思想上比较守旧,但是并不迷信,对胡同里的流言一般不太相信。宇文先生听了这善意的流言,只是一笑了之,不太在意,老人心中也明白这流言出自何人之口。
宇文先生和宇文复礼兄弟两人一起走供桌前,宇文先生看了一下桌上摆的点心、水果等供品很满意,对他兄弟复礼说:“你看你们拿来的苹果真好,个儿大颜色也好,摆在桌上上供用正好。”
“这是香蕉苹果新品种,要不知道会以为是蜡做的。”宇文复礼说着,走进八仙桌子摘下眼镜,低头仔细地看了看摆在八仙桌子上的牌位,他抬起身说道:“大哥,三姑已经去世有三年了,她的牌位应该放进祖宗龛里了吧。”
“噢,这事我也想着来了。可是龛里没有地方了,先放在那吧。将来再想办法。”宇文先生看了看这些被供奉的牌位,点点头说道。
宇文太太拿了两个鲜红的棉布垫放在地下,走到进前对他们二人说,“大家都等着呢,你们别聊了。把蜡烛点着,开始祭祖吧。”
“这马上就开始。”宇文先生说着,用火柴把放在小条案上的四个大蜡烛逐一点燃。
当四根大红蜡烛呼呼地燃烧起来,它们放出的光亮似乎具有魔法般的手段一下子就驱散了屋中那种阴郁垂暮之气,把屋子里照得通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