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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拍摄的照片。他说是吗是吗,突然拿起相机咔嚓给我照了一下。我并不情愿他为我拍照,我那时还穿着从乡下带来的旧衣裳,留着两个辫子,辫子已经稀松了。我说:这难看的!他说:你很纯净。给我笑了一下,就走了。
那个晚上,我都在想:他把我留在他的相机里了?!
但我没有提出让他给我洗照片,他在以后再没有提说过这事,我想他是不是回去就把我的照片删掉了呢?
我不再去理会他了。可不去理会又怎能不理会呢,每到星期六下午我就在大院里看有没有青文的身影,常常是没有见到,这个下午直到第二天我都慌慌的,娘让我去菜市场买南瓜,我买回来的却是茄子,娘出门时让我把她的鞋洗洗,等娘回来了我却忘了洗,娘骂我:年纪轻轻的,忘性这大?!而一旦看到青文了,我的情绪非常好,我会穿上那件小西服,剪了头发,一会儿去水龙头那儿洗菜,一会儿去院子墙角处倒垃圾,青文又在小水池边拍照了,全神贯注,我没有叫他。走回屋子了又觉得我好傻呀,怎么不弄出个响声引起他注意呢?
终于有一次机会,我们又接触了。那是娘去收捡破烂了,我把娘拾来还放在屋里的三个破下水井盖拿到废品收购店卖,店老板说井盖是公共设施,公安局已警告他们不许收购。我说这井盖是别人卖给我娘的,来卖时是破的,并不是我娘偷的。老板把井盖收了,却不付钱,我说不付钱也行,把井盖退还我,他也不退,说:我不检举你就够你的!我哭着回来,一进大院就和青文打了个照面,他说你咋啦,我说了情况,他说我帮你要去。领我往收购店去,出了门,却把相机又放回家去,再出来袖子挽在胳膊上,领口上的扣子也解了。我说:你可不敢去打架呀。他说:要打我也不怕。我说:要打架我就不要了,我娘买井盖也理亏哩。他说:你娘不该买,那收购店为啥就能收?那家伙是欺负你哩!到了收购店,老板是认识青文的,青文只说了一句话,老板乖乖给我付了钱。老板说:青文,这是你的啥人?青文说:表妹。
回来的路上,我说:谢谢你哇!青文说:咋谢表哥呀?他笑起来,我也笑起来,我说:我给你擀长面!
那天,我真的没去市场买机器面,而是擀了长面,我把面和好后,饧了半天,用尽力气去揉,揉得到到的了就擀起来,直擀得像纸一样薄,切成韭叶宽,煮出的面条又劲又光,再调上盐、醋、葱花、油泼辣子,我觉得我做出了世上最好吃的面条。但是,等我端了一碗面去他家,他突然接到电话有急事已回学校了,那碗面就让房东老伯吃了。
以后,我再没有见过青文,我穿了高跟鞋,大院的租户见过,房东老伯见过,几乎那条街巷的人都见过,青文没见过。我在酒店给房东家打电话,那同样是个星期天,我希望接电话的是青文,接电话的仍是老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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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亮去了镇上三天,回来的手扶拖拉机一到硷畔,十几个村人就涌了来,狗不再叫,卧在那里啃骨头,乱七八糟的说话声像捅了蜂窝一片嗡嗡。
这回咋去了几天?瞧这围巾,多好看的,买一条吧。好是好,给谁系呀?泥脚不要在轮子上蹭刮。有盐没?油可以十天半月不吃,盐顿顿离不了呀!我就不吃盐。你肾病当然不吃。满仓的媳妇要坐月子呀,店里只有白糖没红糖,他娘都给我发脾气啦!呀呀?!
乱哄哄的说话中,猴子在呀呀着,他说:她发啥脾气,孩子是你的?黑亮朝窑窗这儿看了一眼,说:你别胡说!瞎子说:你把火熄了,别让拖拉机又跑了。拖拉机是有一次停在那里没有熄火,有个驼背女人来和黑亮吵架,她往拖拉机上踢了几脚,拖拉机竟然向老老爷的窑洞那儿跑去,亏得黑亮动作快,跳上拖拉机拉了闸才停住。硷畔上又上来三个人,一个鼻涕流多长的,擦了把就要抹在拖拉机上,黑亮熄了火,说:往哪儿抹?!那人说:感冒了。鼻涕又抹在了石头上。猴子说:怕胡蝶知道你的臭事呀!怎么样,还好吧?黑亮说:好么。猴子说:好东西要消停用哩,你这黑眼圈,那不是让你在受活是挨刀哩!一只鸟忽地往窗口飞来,飞来落下了才是一片叶子。你知道个屁!黑亮说:卸货卸货!一个比黑亮矮了一头的人在叫着叔:叔,你吃烟去,我来。把拖拉机上一大捆扫帚卸下来,又去搬醋桶,搬下醋桶却让瞎子提到窑里去,说:啥时候让我也挨刀子。猴子踢矮子屁股:把你家的血葱都卖了去,别让把你憋得脸色通红!这矮子那天把我往窑里抬的时候,他抬的是我的腿,在我的腿上掐了很深的指甲印。他那么老的脸,皱纹如沟壑纵横,却把黑亮还叫叔。就有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