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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记手续,分发房间钥匙。
她看见那个男人进来。
他从大堂的转门走进来,停在那里,注意到前台围着的一大群人。他身上有某种东西引起了阿曼达的注意。不是他穿的衣服,因为他的衣服很平常:白色敞领衬衫、米色亚麻夹克、棕色长裤;也不是他的相貌:比他英俊的男人阿曼达见得多了;他瘦长的身材像一个运动员,但这样的身材阿曼达在奥运健儿身上也见过。
他的不同寻常之处在于他的缄默,他全神贯注于某事的能力。他注视着大堂里的游客和散乱堆放的行李。阿曼达马上意识到,如果他是领队,就绝不会允许这种漫不经心、杂乱无章的现象出现。
从他眼中和脸上流露出的轻蔑并不明显,但可以看出来。他是一个天生的组织者,善于把人和事管理得井井有条。他注意到了一切,细枝末节也不放过。
阿曼达开始感到不安。他正在作出评价,而且是负面的评价。
“有我的信件吗?我的名字是……”
阿曼达向问话的女士微笑着,热心地为她查找。她又向他站的地方瞥了一眼,发现他已来到喷泉旁的休息处。他正坐在一把扶手椅上,面向着接待处。他并没有翻看报纸杂志打发时间,而是紧紧盯着阿诺德,此人正过分热情地与领队交谈着。他盯着阿诺德的样子就像一只鹰盯着一只麻雀。
阿曼达又一次被他的沉静震撼:极少有人能控制住自己,并保持静止状态达数秒钟。只有纪律严明、训练有素的人才能做到这一点。阿曼达由此联想到英国温莎城堡外的仪仗卫兵。凭直觉她就知道他不会听命于人——他是个发号施令的人。他在等待……等待发号施令的最佳时机。
很难猜出他的年龄。他的皮肤呈深褐色,紧绷在轮廓分明的脸上。光滑的皮肤没有瑕疵,像是经过抛光处理的木料。那是一张永远不会老的脸。
他的黑发中找不到一根白丝,浓密的头发闪闪发亮,亮得如同他那双深陷的黑眼睛。他肯定是个成年人,但他到底是三十岁,还是四十岁,甚至更大?阿曼达发现那根本无法估计。
用英俊二字来形容他并不合适。他是如此独特,与众不同。阿曼达嘴里应答着游客们的问题和要求,可脑子里不断想着“威严”这个词。他的出现搅乱了她的心。阿曼达几乎不能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他与阿曼达的目光有过短暂的接触,但又马上转到了别处。
阿曼达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费了好大劲才勉强把注意力拉回到手头上的正事上来。刚才这种感觉已远不止是烦扰了。她以前对男人可从未有过这种反应。
尤其糟糕的是,阿曼达确信,这个陌生人对她脑子里的想法一清二楚。他知道,也明白她在想什么,但他根本不在乎。他一生中一定遇到过很多次类似的情况。
对他而言,阿曼达根本不算新奇。没有人能引起他的兴趣。她已习惯于被轻视,所以为此而感到受伤害是很傻的。但这次由于某种说不清楚的原因,他的轻蔑使阿曼达感觉受到了伤害。
他的注意力又集中在查尔斯·阿诺德身上。这时他稍稍打破了静默的状态。他的右手手指以固定的节奏敲击着椅子的扶手,好像在数数。
旅游团的领队召集起游客,告诉他们详细的日程表,确定下一次在大堂集合的时间。然后游客们四下散开,拿起自己的行李,朝电梯或自己的房间走去。
查尔斯·阿诺德凑到阿曼达身边来,一脸得意扬扬的样子。阿曼达不由得紧张起来。“太好了,这批人增加了酒店的入住率。今天有多少人住进来,曼迪?”
阿曼达咬着牙,忍着厌恶的感觉,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让总数显示出来。她痛恨他拉长声叫她的名字,这使她听上去像个毫无头脑的洋娃娃;她还痛恨他紧贴着她后背查看电脑屏幕。他并没有真正碰到她,她只是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这种热乎乎的气息令她极端厌恶,弄得她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不错。”他评论道。“我干得很好。遗憾的是别人干不了这么好。你现在分类统计入住的单人间、双人间和套房的数字。”
她的手指犹豫着停了下来,因为她感觉到有种外来的力量控制了她。她抬头看去。坐在扶手椅上的男人站起身朝她走来,那双黑眼睛直视着她,注意力完全放在她身上。
阿曼达的心跳猛地加速。他并非对她毫不在意。她情不自禁地想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她在他的心目中意味着什么,他会怎样对待她。
他很可能以为阿曼达是一个苍白柔弱的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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