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部分(第3/4 页)
阳光暖融融的。打眼前望,能看得见一缕缕地气向上升腾。麦苗长高了,水足肥足,长成了黑绿色。劳改农场的庄稼比农业合作社地里的庄稼长得好。劳改工厂出的产品比一般工厂的产品好。强制在这里见出了成效。成效是显而易见的。
佟管教轻而易举地将我们重新交到高干的手中,再度变成高干手里的泥团。“刑事犯中的害群之马”(高干语)高冲被宣布加刑一年后调去三大队了。有时在田地里远远地打个照面,这时高冲依旧向高干亮出两个指头,遗憾的是这边不再有人响应他。临走时高冲给大伙兜了佟管教的底。他说佟的外号佟大鸭子是因为在农场乱搞妇女而得,他搞的多是来探视的犯人家属。我们这才晓悟他为何对大伙给高干起的“老二”外号那么反感,原来是“同名”相怜,他借机向我们大发一通淫威,于公于私可谓是一箭双雕。人的心理真是奇异,在那晚统统亮出“狗鸡巴”之后,大伙都觉得有短处攥在佟管教和高干手里,灰溜溜的。特别是吴启都李戍孟这样的老先生,就像被人看见了手淫般,觉得无地自容。高冲给弄走了,我们右派犯人失去了一个难得的同盟军,他为我们加了一年刑期,而我们却让他失望了。我想如果在他朝高干蔑视地亮出两个指头时我们也这般地呼应他,他就会从这呼应中获得一种回报,内心会得到一种平衡。当然,我所了解的高冲并不是鸡肠小肚之人,他也许不会想那么多,想到也不会计较什么。总之是我们这伙无筋无骨的所谓知识人,让他失望了。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们的处境本应改善一些,通过有理有礼有节的抗争,我们会争取到一些看似微不足道实则意义重大的权力。可我们退缩了,像一只乌龟在感受到某种外界压力后将头缩回肩胛里。我们让人瞧不起,也让自己瞧不起。我们真有点“狗鸡巴”……
5月18日:今天继续播种玉米,进度很快,佟管教让我和俞峰华回营区搬种子。
——回营区搬玉米种记的是两人实际是三人,另一个是跟在后面的解放军战士。大约二三十米距离,其实再远点也没关系,反正人跑得不如枪子快。隔这么远,我俩说话他是听不见的。平日里少有单独在一起的机会,所以一有机会便拉扯起来。自从冬天在井底做“反高”游说被俞拒绝后,我俩没再单独交谈过。我对他没有什么成见。不管他现在怎样,当年他陪同田野到K大讲演时的风采依然在我脑海中闪现。我首先问他知不知道田野的近况,他很笼统地说情况和咱们差不多,不是在监狱就是在劳改农场。接着他问我关小号的情况。他说他没关过小号,不知是什么滋味。我说反正不是什么好滋味儿,是好滋味儿就不会做惩罚用。他说以后面对现实吧老周,平平安安度过刑期得了,永远是小腿扭不过大腿啊。我听了有些不自在,我说老俞你难道不明白,不是小腿想扭大腿,而是小腿快被扭断了。抽出来不就行了吗?他不说话了。过会儿他叹了口气,说老周我知道你瞧不起我,我成了块软骨头。可,可我觉得我们从前的那种热情是十分天真的,也是没有意义的,任何政党都不希望有人对它说三道四的。我觉得现在再谈这些倒真是没有意义的,于是不接他的茬,我说老俞你满刑期后做何打算呢?他立刻答回家结婚,小苗(他未婚妻)在等着我。她是个好姑娘,她是我的全部,我不能没有她。所以我不能在劳改期间节外生枝,不然对不起小苗对我的一番情谊啊。他说得很动情,也感染了我。我说我理解你老俞,就不再说什么了。
5月20日:今天继续播种玉米,看见了吴启都的老婆和孩子。小男孩叫建国,一听就知道是共和国的同龄人。小建国很聪明,遗传在他身上起了作用。
——由于管教对我们右派犯人心存芥蒂,在许多事情上人为设置障碍,比如家属来场探视常常受阻。这对一般人来说也无所谓的,对吴启都就很惨了。老婆和孩子就住在离场部几里远的地方,不许探视近在咫尺与远隔千里又有什么两样?甚至比千里之外的惦念更让人难耐难熬。我们都注意到同住一舍的吴启都在整整一个冬季里情绪低落。身体也越来越瘦弱。常常因行动迟缓遭到管教和高干的训斥。老班长竹川曾对我说早晚吴教授会垮掉的。我相信他的话。我是特别关注吴一家的,因为这与我有着很密切的关联,吴启都的妻子能常来探视也就能不断把冯俐的消息带给我。眼下我的情景可见与吴启都是相似的,都是有亲近的人在眼光所及之地而不得相见。也正是缘于这种处境,当知道吴启都的家人不顾当局的阻挠径直到地里来探视,我从内心高兴。事情从不起眼开始,干活不久就发现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在远处向这边观望,大约有一百米的距离,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