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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去世到出殡前的仪式结束,一直秋高气爽。10月9日晚仪式结束的一刻,下了阵小雨。似是父亲对在生之人几日来的朝晚忙碌表示感激。父亲丧事期间,亦有超自然的神迹出现。父亲经营的一口鱼塘,岸边有一青石板,青石板上每日都有水螺栖附其上,自父亲过世的第二日始,水螺全不见了,父亲出殡入土之后,水螺又回来了。父母居住的楼房后有一株高大的木芙蓉,在父亲入土为安的当天下午突然开花,花朵硕大,倒映于池塘,蔚为壮观。我那喜爱养鱼垂钓、种花植树的父亲得道成仙了。加上故乡的丧葬文化颇有庄子鼓盆而歌的古朴热闹,从开始到结束一直洋溢超越生死的宇宙观和乐观情调,充满了对逝者顺风顺路的祈愿和对生者平安康乐的祝福,父亲的葬礼成了名符其实的“喜丧”。
送走父亲的第一晚,二姐陪妈妈睡一张床。第二晚,我陪妈妈睡一张床。
在父亲丧事期间心情平静的我,躺在妈妈身边泪流不止。寂静的夜里,我感受到了妈妈深刻的孤单。风风雨雨陪伴半个多世纪的老伴走了,心里觉得空落落的,一定是妈妈。这个世上,最了解妈妈的那个人走了。睡在我身边的,是这个大家庭里,最孤独最伤心的那个人。可妈妈这几天很安静。
我是妈妈最疼爱的女儿,这样的睡在妈妈身边,这样的与妈妈的厮守,过了这一晚,又不知等到何时。
以往妈妈到了江苏,很多时候希望我能睡在她的身边,听她说说话,可我白天有工作,精力亦有限,妈妈半夜要说话的习惯让我首先想到的是逃避。而妈妈操心的那些事,有的在我看来实在不是什么大事,有的在我看来则是妈妈操心最多也改变不了的事。所以,我认为妈妈不如放下那些好好睡一觉。妈妈亦感觉到了我的不情不愿,不再强求。我每次回来,妈妈先要我睡她房间,见我答得不爽快,便要我睡楼上。
此次回家的头晚,妈妈也要我睡她房间,我说不想睡,在外面坐坐。这次的回答,确想为父亲守灵。妈妈也不坚持,后来哥哥姐姐们安排我睡楼上,我回家的第二晚就睡在了楼上。其后人多,睡觉的地方变得不能固定,加上几乎每晚为父亲守灵到凌晨3点,哪个地方能将就睡一觉就在哪睡了。10月11日晚,是我此次回家唯一的一次与妈妈睡在一起,也是妈妈这一生最后一次与最疼爱的小女儿睡在一起。但妈妈很安静。凌晨4点,妈妈起床了,在房间来回走动,我装做睡得香,一直听着妈妈来来回回走动的声音。因为夜静,因为老人腿脚无力,步子异常沉重,鞋子与地面摩擦的唰唰声十分清晰。而妈妈分明在努力轻手蹑脚,生怕吵醒了我。5点,我起床。妈妈问,“睡得好吧?没吵着你吧?醒得这么早?”我答,“睡得好,我喜欢起得早。”
现今想起,我的言行,生生地让妈妈收起了一点倾诉的愿望。我心安理得的时候,亦体会不了妈妈心境的黯然。妈妈凌晨徘徊的脚步成了留在我记忆中萦绕于耳的哀婉述说一生的余音。
父亲丧事期间,家里人来人往,父亲上山之后,亦有亲戚朋友及几个村子里的人前来看望母亲。母亲表示感谢,极力退掉礼金,其余并无多话。
10月12日,我即告别妈妈,返江苏。告别的一刻,妈妈内心的孤单烧得我心慌。按乡俗,爹爹过世,妈妈要在家守49天。几兄妹商议好,主要由大姐相陪,其他人则轮流回家陪伴妈妈。49天后,妈妈到二姐家住一段时间。我想,如果先在湖南的几家轮流,两年一晃也就过去了。两年内我多回乡几趟,两年后再接妈妈到江苏。我跟妈妈说,“两年后,接您到江苏去。”妈妈说“好。”我出门,妈妈泪两行,未相送。我还未出门,泪已不止,一路直到长沙,泪眼朦胧。路边楼台村舍,亦依稀向尘中老去。
返江苏后,一直寝食难安,隐隐的提心吊胆。11月3日晚上,梦到了长长的出殡队伍。11月4日,星期三,是我给妈妈打电话的日子。下午,老家来信,妈妈脑溢血,昏迷不醒。大孙女叫了千句万句“奶奶”,也唤奶奶不醒。我知道我又得回故乡一趟。而我实在不想在今年再回去。过年回去探望妈妈是早就在心里的安排。但现在我是不想回去了。浸凌身心直至骨髓的倦怠让头脑迟钝,亦让心渐近麻木,想到妈妈难道也要走了,竟未哭出来。问了同事,像我妈妈这种左右脑同时出血的情况,一般能熬几天,同事说,最多三天。11月7日给二姐打了个电话,“妈妈如果真就这样走了,我赶不到送终,妈妈是个讲究的人,要让妈妈走得体面。”晚10点左右,电话得知,妈妈走了。我回答,“好。”
妈妈最后的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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