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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城市的文化基调。
上海的文化基调,走马观花的人大都有误解,似乎上海就是中国的灯红酒绿,花花世界,人人都在享受生命,贵夫人娇小姐小白脸的公子哥儿都在极尽奢靡。世面流传的一些文字,大都也是写写上海的旧时洋楼,今日的酒吧;起死回生于新旧时代之间的爵士乐,美酒加咖啡,一杯又一杯;老洋房里头的绅士,江边外滩的水兵;昔日名媛与歌女的香氛丽影,浦江两岸的异国建筑与不夜城的霓虹灯。这是上海,的确是上海,却不仅仅是上海。这些物质生活与精神性状,在上海在着有着,在巴黎,在纽约,在阿拉伯世界,在非洲,一样也都在着有着。人类的物质生活与精神形态,在本质上,不以地域空间划分,而以阶层等级划分,富有阶层都拥有同样的物质,因此形成了他们同样的生活形态。这个生活形态一律都是豪华的,精致的,奢靡的,艺术的,享乐的,这是一个以物质文明的最好为原则的形态,决不独独是上海。
上海是上海人民的,人民是指一个绝大多数的群体,上海人民才是上海文化的代表。是他们创造并发展着上海这个城市最本质的东西:血肉,面貌,语言,思维方式与生活方式。上海人民最善于为个体生命营造安身立命之所;安稳与实惠,是支配他们行为的根本宗旨。上海人民理智面对现实的态度,无疑形成了上海的生存哲学与主义,在当今中国独树一帜。
也许你会嫌上海人说话行事太严谨,太精明,太实在,太清楚也太啰嗦和太绵长,密密匝匝,嘀里嘟噜,没完没了,不留空隙,缺少飞白;那你就得去武汉这样的城市。到湖北去,到四川去,到东北去,到西北去,到山更高水更远的地方去。武汉大街上的标语,长的是:明日拆迁实无奈,今日挥泪大出血。短的只有两个字:瞎卖!更有多情博爱的:本店一律跳楼价!朋友,只要你来,我就为你跳楼。无论是瞎卖,还是挥泪,还是跳楼,文字里都透出疯癫痴狂,写字人的骨子里头,都是激情荡漾的,完全是一种不顾现实的态度,都可笑,可恨,也可爱,看了叫人牙痒痒。却原来,上海才是关怀人生的冷暖温饱的,上海才是一个温情的市民城市;武汉这种江水奔流的城市,到底总是江湖的,动不动就是雅兴一来诗下酒,豪情一去剑赠人;动不动就是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动不动就是革命自有后来人,砍头只当风吹帽。激情过后呢?剩下的漫长时日呢?武汉人没辙了,搞不好就容易自暴自弃了。却原来,还是依靠上海的现实主义,才可以支撑漫长的日子;支撑得好,也才会有国富民强的可能性。对于现今的中国,对于现今许多烦躁不安、心气不顺的中国人,对于那些时时刻刻有可能变成亡命之徒的迷乱者,上海的现实主义的确是好的呀——“好的呀”是上海人的口头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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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现实主义(3)
从中国医学的角度来分析,上海的现实主义不是鹿茸,不大补;不是大黄,不大泄;不是吗啡,不麻醉;不是罂粟,不痴狂。上海的现实主义是冬虫夏草,性味平和,是中国的温补,既补内虚,也补外燥,还固本生精,提高免疫力。这是我学过医的毛病,喜欢乱开处方,不过是一个玩笑罢了。
2004年5月写于上海
2004年11月再次修改
生命是用来挥霍的(1)
大约是在三年前?或者四年前?或者五年前?我记不清楚了。自从离开学校的数学考试之后,我再也不去记忆任何数字。岁月、金钱、年龄 —— 所有阿拉伯数字,在我这里,一律都是含糊不清的符号。对于我来说,所有数字都没有重要意义,数字记载积累,提醒囤积,而我的生命就是用来挥霍的。
文字才是我的钟情,是我自童年以来唯一属于自己的玩具,因此,文字对我意义远远不只是表达,更是我自身的一种生命性质。比如,早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喜欢上了“挥霍”这个词语。我以为“挥”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动作,这动作简直就是洒脱轻盈果断大方的化身,例如大笔一挥,挥金如土,挥汗如雨,挥泪,挥师,都是这样的绝顶豪放。而“霍”,又是这样的迅捷,闪电一般,还掷地有声。我相信,如果与人有缘,许多文字还会是一种神秘的昭示,一旦相逢,你就会如盲人开眼,突然看见你自己的生命状态。正是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某一天,我翻开词典,劈头看见“挥霍”一词,耳朵里就响了一记金石之音,我便会意地微笑了。我相信,我的生命性质正如我的故乡和命运一样,先于我的存在而存在,早就隐藏在文字里。而我对于它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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