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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
她与紫姨握手的时候,紫姨发现那只手很小,似乎与身体的高度不成正比,可手掌出奇的有力。不像那些故作娇柔脆弱的女人,跟人握手时,特意把自己弄得“软绵绵”的。费阳让紫姨明显地感到:一种内在的力量感,与她表面的谦和,也同样是不成比例的。
紫姨还发现:眼前这位“新朋友”,果然是思维严谨、措辞高妙。也不知曾是怎样一种环境、怎样一番经历,使她得到如此非同常人的“修炼”?一个莫名的预感,泛上了紫姨的心头——
这位费阳女先生,今后若不能成为自己的朋友,便会是旗鼓相当的对手了。紧接着,紫姨惊讶地瞪圆了眼睛——这位素昧平生的天外来客,竟然叫出了自己鲜为人知的名字:
“久仰您,上官紫町女士——幸会。雪雁夫人刚才特地向我介绍,说您是你们这条皇粮胡同中‘最高贵、最神秘的一位居民’。而她并不知道,我早就通过一本英文版的小书,有幸提前认识了您。作者就是您儿时的女友,她叫史密斯·德凝。前年,她在美利坚发表了一本在中国王府生活的回忆录”
紫姨不无感叹地回答:“我自以为是‘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呢!德凝郡主一定把我描写成了个最招人讨厌的丑丫头,不学女红也不习琴棋书画,整天就是挖空心思搞恶作剧对不对?”
“恰恰相反,在德凝郡主的笔下,您是她最难忘的小妹妹。她形容您天资极聪颖,就好像一个人长了七颗小脑袋瓜。”
紫姨很少会被人们“刻意地恭维”所感动。但此刻费阳所传达给自己的信息,却给她的“虚荣心”带来了瞬间的满足。她再次仔细地端详眼前这位懂得靠“借花献佛”来赢得亲近的神秘人物。
走到身边才看清楚,原来费阳身上那件白色的旗袍,上面的花样儿不是刺绣也不是印花,而是别出心裁、工艺奇特的手工绘画!
“费先生,您真是位让人一个‘意外’、接着一个‘意外’的奇特人物。我斗胆请问,您这件旗袍上的图案,是临摹法国印象派画家莫奈的画风吗?”
费阳微笑了:“一百分。”
“那么,我猜想这是您自己的杰作,对吗?”
费阳又笑了,羞怯中含着几分得意:“还是一百分。”
紫姨接着问道:“我还想得到一个‘一百分’——我猜想,其实您只用了一种颜色,就是绿色。而浮现在那些绿叶之间的小白花,其实是面料的原色。”
费阳表现出了由衷的愉快:“那就再给您一个一百分——这是我们东方传统绘画技法之一。您还可以再收获一个一百分,不过未必容易。”
紫姨像孩子那样认真起来:“先生,请出题。”
费阳指着自己胸前小白花的图案:“说一说,这是什么花?”
这下,紫姨真的被“考”住了,只觉得这种似兰非兰的叶片,比一般的兰花叶子宽,那一朵朵垂着“头”的圆鼓鼓的花朵,却又似曾相识
费阳得意地微笑了:“也许有点儿难为您这位好‘学生’了。这种‘印象派’的画法,太朦胧了一些。不过,我相信您很快就能认出它来。因为,只有您才是今天这个大厅里,唯一值得被称呼为‘先生’的人。”
紫姨言不由衷地叹道:“无论如何,它美极了,真的,美极了。这是今天这个大厅里最值得恭维的一件‘行头儿’了。看到如此别出心裁的服装杰作,我真后悔,自己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没有像您一样,选学西洋美术。”
“遗憾的是,和者盖寡。您是今天唯一一位恭维了我这件衣服的人。它很便宜,真的,祖籍苏州的一位学生家长,送给了我一块纯白色的丝绸。我闲着没事时,自己动手剪裁缝制出了它。可发现就这样穿出来,在国外就像是一件婚纱;而在中国,就像是一件丧服。我借鉴了日本京都和服面料和腰带的手绘工艺——‘友禅染’计算起来,投资为零。”
“费阳先生,您才是长着七颗脑袋的人物呢——我此刻就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白色的衣裙,统统送到您的画室去!”
紫姨的恭维,百分之百的真诚。
“紫町女士,我不过是偏爱法国的印象画派罢了。”
“我也同样——莫奈、马奈、塞尚、凡·高我特别喜欢雷诺阿。”
“紫町女士,您所列举的这些大师,应该说,因为他们对传统的挑战,世界的美术史因此而改变了。您不认为,他们是艺术家,也是勇士么——”
“费先生,恕我冒昧,有没有到您的画室去拜访您的荣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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