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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入眼中的是张如同手一般苍老枯瘦的脸。花白凌乱的头发,深陷的眼弯勾的鼻,一张如同夜枭般又丑又凶恶的脸。但那双原该阴森邪恶的眼里却充满了慈爱的急切,纪十心中一颤,手腕便停留在了对方粗糙的手中。
“乖妮,快跟阿嬷回家,别乱跑,外面有坏人仔。”老人笑眯眯地将她的手压在腋下,亲昵地拖着走。
四周原本忙忙碌碌的人不知何时停了下来,都有意无意地看着这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眼里充满了厌恶恐惧和同情,显然都认识这个老妪。
“婆婆,你认错人了。”纪十被拉着走了两步,才突然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提醒。
“阿妮啊,累得阿嬷找你好久啊,你个傻妮都跑到哪去了?垓上坏人仔多啊,阿妮莫要跑得太远,阿嬷会找不到”老妪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头也不回地拉着人往前走,嘴里不停地叨叨着。
“婆婆,我真不是”纪十开始有些不耐,正要自行抽回手,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像青蛙一样的咕咕笑声,前面本来还在碎碎念着的老人身体蓦然紧绷,迅速地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原本的慈祥瞬间收敛,现出与她长相相符的恶毒防备眼神。
“哟,老依诺,找到你家阿妮了?”说话的是一个腆着肚,长着数层下巴,又矮又胖的男人,凸出的眼,塌鼻梁,阔嘴巴,一眼看上去竟真的像是一只大蛤蟆。
纪十很讨厌他的眼神,那样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她,满含着淫邪光芒,仿佛想将人身上的衣服一层层剥落一样。她往后缩了缩,将身子完全隐藏在老依诺的背后,垂下眼,眸中杀意一闪而逝。
“走!走!”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老依诺浑身都颤抖起来,一边尖声嚷叫一边大力地挥动着手,如同在驱赶什么脏东西。
那男人似乎也有所顾忌,并没再逼近,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缩在后面的纪十,道:“小丫头,这可是个疯婆子,小心点。”说着,咕咕笑着走了。
纪十刚挺直腰,老依诺已惊惊惶惶地转回身将她抱进怀里,安抚地轻轻拍着她的背,一个劲地道:“阿妮不怕,阿妮不怕,阿嬷在,阿嬷在呢,谁都不能碰俺家乖妮,阿嬷跟他拼命,阿嬷跟他们拼命”
纪十僵住。她鼻中闻到一股多日未洗澡如同烂咸鱼的臭味,若是以前只怕早已跳开,但是此时眼角看到微微颤动的花白头发,背上沉沉却安稳地拍打,还有那瘦小却温暖的怀抱,这一切竟让她身上的力气瞬间抽空,眼睛阵阵发酸。
这样的怀抱,除了母亲,还有谁能给予呢?但她却曾经遗忘过,遗忘了那么多年。
“阿娘!”当喊出这两个多年未曾忆念如今害怕忆念的字,她这些日子积压起来的情绪终于崩溃,不自禁回抱住眼前这个陌生的老妪痛哭失声。
“阿嬷在呢,阿嬷在呢,乖妮不哭!乖妮不哭!”一下又一下地拍抚着怀中少女,老依诺浑浊的老眼里也滚出泪水,本来狰狞的脸因悲伤而少了几分凶恶,多了几分苍凉。
纪十已经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这样痛快淋漓无所顾忌地哭过了,也许在进天彻庄之前曾有过,那时和菜梅干菜在一起,不过她已经不记得了。如果没有心疼自己的人,哭又有什么用?不过是更显得软弱罢了。
蜷腿坐在屋中暖乎乎的炭盆边,看着进进出出忙碌收拾屋子的老依诺,她哭过的脑袋有些发懵,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糊里糊涂跟着一个连认识都谈不上的人回了家。
老依诺的屋子在城外竹林里,倚着水,有一个竹篱围的院子,一个堂屋,两间内室,一间厨房一间装杂物的柴房,红砖青瓦,竟是比一般农户好了许多。只是整座房子都冷清清的,满布落叶和杂草,如果不是堂屋的桌上还有一个装着半盏水的碗,一个卧室里的被子还散乱着,几乎要让人以为这里很久没人住了。
老依诺一回来最先做的就是生起炭盘,把堂屋利落地收拾了,然后便把纪十按坐在那里,也不知她是怎么弄的,没多久功夫竟然还端出了一碗热腾腾的甜酒鸡蛋来笑眯眯地催纪十吃下。
第二十一章 (2)
咬破嫩嫩的蛋白,又香又甜的蛋黄滑进嘴里,那一瞬间纪十差点又热泪盈眶。这么多年来,陷入绝境的时候她啃过树皮,吃过腐烂的食物,等她终于站在足够高的位置有足够能力的时候,也曾顿顿珍馐佳肴,然而这些东西对于她来说不过都是用以饱腹之物,竟没有一样比得上这一碗甜酒鸡蛋。
“婆婆,我不是你家阿妮,我叫纪鹤。”尽管不舍,但不是自己的终究不是,纪十从来不是一个优柔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