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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门打开,那屋中的锦榻上暖帐轻摇。一抹暗香浮动,看见里头鸳鸯红被好似有蛇儿轻蠕,一声声强抑的氤氲喘息在底下起伏交缠。
隔着半掩的房门,那吱咕床榻摇响遮隐不住。阿娘和春画一人抱着个孩子,才准备往自个闺女房里头送,听见动静,连忙掉头往回路上走。
“呜呜~~”元宝和如意却听见了,晓得爹爹和娘亲就在里头呢,肚子饿了,不给爹爹偷吃,一个劲往里头扑。
臊得阿娘不行,连忙轻拍着元宝的手背:“乖,外婆去厨房给你们拿米糊。这会可不能吃奶,你爹辛苦了好些个月,多艰难才得你娘亲疼一回,可不许再去吵扰他。”
抱着元宝往院外头。
“二奶奶就爱口是心非,明明就那么舍不下咱二爷……”春画抱着如意,脸蛋红到了脖子根。
阿娘心里却欣慰,点着春画的额头欢喜道:“傻丫头,你不懂这夫妻之间的玄妙。你家二爷和奶奶,打这一日起便算是真真和好啦,早晚你便晓得了。”
春画说才不。她还是忘不掉那个小木匠。
……
噼里啪啦,沈家新宅前鞭炮震天响。“新娘子进门喽!”少年程翊兴奋地铺开红毯。
八抬喜轿在大门前放下,一身凤冠霞帔的鸾枝被扶下轿来。从旧四皇子府里亲自迎娶的女人,太后娘娘的干孙女儿,嫁妆把一条长长的京东大街都快要铺满。那场面气派,直让城中百姓叹为观止,纷纷弃下手中的活计被吸引到门前。
喜婆扶鸾枝跨火盆。沈砚青胸前佩着大红花,着一袭亮黑色笔挺绸袍,清伟身型端端立在对面等她。
“呜哇——”那火盆里炭火明艳,见娘亲红红绣花鞋儿似要踩踏上去,如意和元宝忽然咧着小嘴大哭起来。一劲地想要挣开外婆和春画的束缚,往鸾枝的怀里头扑。
哭声刹不住。
“汪!呜汪——!”扰得旺财以为来了甚么恶人,连忙冲到门边龇牙咧嘴叫唤。
“哈哈哈,跨过去夫妻好合财源滚滚,小主子们别哭啊!”人群纷纷好笑,笑小少爷和小小姐的伶俐可爱。
越笑便越哭。
太可怕了,姐弟两个眼泪滴答滴答,把太后娘娘亲赐的一对金童玉女小红袄子都哭湿了,真真儿的可怜。
鸾枝听得不忍心,忍不住就要掀开盖头走过去抱。
喜婆却不给,嘴里头叨叨着没进新房揭盖头不吉利。
朱秀兜着元宝,眉眼弯弯的劝道:“听阿嬷的,这次好好走一回,再别像上一次……不听劝。”明明想笑,怎生得想起闺女上一回那冷清清的出嫁,眼眶却又红——
改了名儿,一抬二人的小矮轿,没有什么好嫁妆,大早上放一串鞭炮便清悄悄送走了,连一顿酒席都不敢办。毕竟是妓院里抢出来的妾,婆家人不给张扬。
连忙把元宝抱去屏风后面,偷偷地拭干净眼眶再出来。走两步,却又红,背过身去又拭。太高兴了竟也频频忍不住。
微风将盖头轻拂,鸾枝揪着手帕迈开步子。那脚下的火盆孳孳燃烧,耳畔欢呼声高低起伏,她心思来来又去,竟好似又看到那个死去了的执拗少女,她亦穿一身红艳隔着火苗在看她,笑盈盈的:又做新娘了啊小桃红,恭喜恭喜。
一转身,魅影顷刻又消失不见。
鸾枝的魂魄便被她勾去,忘了此刻应是在醉春楼的红台之上,还是在那座阴森森的百年老宅。眼前忽而是凤萧一袭黑衣冷漠的背过身去,忽而是那轮椅上傲然清奇的少爷,她把眼睛一闭,不知今昔何夕地跨了过去……
一头跌进沈砚青的怀里,闻见那熟悉的淡淡药草清香,魂魄方才回还过来——这便是她半生的倚靠了,她把他脖颈环住,再舍不得松开。
依着规矩,本是要夫妻二人牵着红绸同去正堂。喜婆兜着手儿想要上前提醒,沈砚青却摆手制止,一径抱着鸾枝穿门而入。
舍不得她多走半步路。
“哦——哦——新郎新娘拜天地咯!”一群孩子淘儿纷涌过来,春画连忙叫丫鬟把喜糖个个分发。
沈家二爷这次出手阔绰,那喜糖档次也高,倘若运气好,还能捡着散落的小红包儿。一时间大门前熙熙攘攘,好一片荣华热闹。
“懿旨到——”忽然一道尖高的嗓音打破喧嚣,一纵宫中太监着紫金常服浩浩荡荡拾阶而上——“念扶柳镇之女谢鸾枝,嫉恶扬善,勤勉柔顺,温良聪敏,哀家甚感欣慰,特赐封为福鸾郡主;其母朱秀贤良淑德,克己守道,亦赐封七品命妇。钦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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