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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有一只心爱的兔子,他叫它夷。季一直把它抱在怀里,即便是在接受长老教诲的时候也要把它小心地安置在膝头。有一天,夷不见了。季如同那一天的恒一样,不顾严苛的家规在整个大得似乎看不到边际的山庄里奔跑。他翻遍了庄中的每一寸土地,然后蹲在长廊下的某一根粗大的廊柱下失声痛哭。那天,无论走到哪里,似乎都能听到季的哭声,痛苦的、愤怒的、心痛的。恒在夜半惊醒,耳边似乎还有些微的哭声在缠绕著,久久不愿散去。恒同季的感情并不深厚,这个家族是如此奇怪,似乎每个人都是冷冷淡淡的,哪怕同桌吃饭,哪怕亲兄弟在某个角落里不期然地偶遇,哪怕一张张好看的脸上都是那麼灿烂地笑著,总让人怪异地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仿佛刚才眼前的那个笑容闪得太快,还没把那丝不知能否称为温情的感觉好好放进心中体会,它就风一般消逝了。恒半坐起身,有些怔怔的,黯淡的月光透过棱窗照进屋子里,被勤劳的精灵们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石板上就反射出了熹微的光亮,隐隐约约的,让人有种不真切的感觉。&ldo;咦?&rdo;突如其来的烛光让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一下子有些晕眩。出现在眼前的是辛的面孔,散落在胸前的发丝有著柔软的触感,眉眼弯弯的,嘴角微微翘著,颊边有著浅浅的酒窝:&ldo;怎麼了?&rdo;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了深切的关心,烛火一般的温暖。一直搅扰得自己不得安眠的莫名焦躁就这样被辛的笑容轻易地抚平了,隔著跳跃地烛火,恒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ldo;辛……&rdo;&ldo;嗯?&rdo;辛还莫名著,却一如往常般将笑容再扩大了一些,细细的眼眸眯成一线,&ldo;快睡吧,明天长老们会检查最近的修习进度,要好好努力。&rdo;目光炯炯的少年抿紧了嘴唇,只是死死地抓著自己的手腕不肯松手,辛的脸上浮现出一些狐疑,却又很快笑了,把烛台搁到一边的小几上,空出手来顺著恒的发:&ldo;没事的,恒是最出色的,明天一定能做得很好。&rdo;少年的手终於落下了,辛吹熄了烛火,却在转身离开时被从背后紧紧抱住。&ldo;不是,不是明天的事……&rdo;用脸颊贴著辛的背,双手环著他的腰,恒的声音闷闷的。季似乎还在哭著,呜呜咽咽的哭声时断时续地不知从哪个角落飘来,&ldo;辛,你会突然不见麼?&rdo;&ldo;怎麼会这麼问呢?&rdo;&ldo;辛,回答我。&rdo;他半跪在榻上,整个上身紧紧地贴著辛。用脸去摩挲著辛的脸庞,恒觉得自己也快要哭了,却依旧不明白这波涛般涌上心胸的无名悲哀究竟是因何而来。&ldo;呵……&rdo;寂静的房间里,辛的笑声如投进石子的平静湖面般一层又一层地荡开,&ldo;怎麼会呢?恒是最出色的,所以我永远不会消失。我会看著恒成为最伟大的法师。&rdo;回转过来的清秀面孔上从未有过如此这般的温柔,恒看得几乎著迷。在半明半暗的晨光里,恒吻了辛,虽然只是嘴角。后来,恒长成了一个如青松般俊朗的男子,一贯严苛的长老也不得不在酒醉后偷偷地吐露:&ldo;在同辈的孩子里,恒真是不错啊……&rdo;在高大的恒面前,同样身为男子的辛便显得有些细弱,不知道为什麼,无论是手臂还是身体似乎都是细细的,丝毫看不出一点健硕的样子,反而隐隐透出些病弱。恒可以轻易地便把他拥进自己的怀里,好像是从季哭泣的那一晚开始养成的怪异习惯,恒越来越喜欢在夜间拥著辛一起坐在案前看书,从相贴的脸庞到相拥的身体再到交缠的手指,灯下的耳鬓厮磨成了他怎麼也玩不厌的游戏。&ldo;读书要专心啊。&rdo;长年累月的纠正使得辛的口吻慢慢地从无奈转化成叹息。明明有著高於同辈的天分,明明可以去获取更大的成功,始终对术法说不上喜欢的恒还是如幼年那样对修习抱持著漫不经心的态度。&ldo;为什麼一定要成为一名法师呢?像这样生活也不错。&rdo;无论外表显得如何俊逸潇洒,说到底,这位被家族寄予厚望的年轻法师在私底下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夜夜喃喃重复著幼年时的抱怨。辛伸手去抚平他眉间的皱纹,笑容一如当年:&ldo;法师真是令人羡慕。&rdo;&ldo;有什麼好羡慕的。&rdo;恒撇著嘴嘟囔,把脸埋进辛的发间小狗一样轻轻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