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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看着露头藏尾的小老鼠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想起自己几年前在家乡上蔡给人做事时的情景。那时,自己一无所有,寄居在远房一个表叔下当文书,能做那差事还是母亲苦苦哀求才让他得到的呢。每天给人抄写公文到深夜,夏天汗流不止,冬天脚手冻得发抖,为了养家糊口,不得不做那苦差事,有时还不讨好,被劈头盖脑地臭骂一顿,然后重新抄写,那忍气吞声的委琐之态与这厕所中的老鼠有什么不同。
二人从厕所出来,李斯默默再把老师要求背诵的《王霸》一文在心中过了一遍,能够流畅的诵出,他侧目看看韩非,估计韩非尚不会背诵,因为在背书上,李斯口齿伶俐稍胜韩非。可是,老师从来没有因为背书表扬过他,也没有因为背书批评过韩非,对此,李斯一直耿耿于怀,认为先生偏心。不论先生是否表扬或批评,李斯总想让韩非出丑,那样,他多少能有一些沾沾自喜,寻求一点心理上的平衡。
为了不让韩非再回书房诵读,李斯主动说道:“韩师兄,如今正是春暖花开之际,不到集市上走一走,听听曲子,看看女人,岂不辜负了这大好春光?”
韩非笑了,“李,李师兄还有,还有这个爱好?”
“不是爱好,孔仲尼先生都说:食色性也。更何况我等做学生的,韩师兄尽管走吧,今天我请客!”李斯说着,拉起韩非就走。
韩非迟疑一下,“我,我的功课还不会背诵呢。”
“《诗经》开篇就说:关关雎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先生布置的狗屁文章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做女人用,背诵有何用?”
“李,李师兄,你,你怎能这样说先生呢?先生听了,多么伤心!”李斯叹口气,“我来这里一晃四五年了,本打算学一身帝王术,将来周游列国混个一官半职,能荣宗耀祖更好,做不到这一点能养家糊口安顿晚年也行。谁知几年下来除了背会几篇大而无当的文章外,什么也没学到,不瞒韩师兄说,我准备离开这里去找事做呢,不想把大好青春泡在这山窝里将来一事无成!”韩非沉思片刻,阻止说:“先生可是当今天下有名的大儒,学识渊博,见解深刻,有安邦治国之才,深谙帝王心智,无论是论辩,还是征战,经商,刑名都无所不知,上通天文,下晓地理,古今典故无所不晓,这是踏破铁鞋也难觅到的师傅。师兄放弃这样的老师不学,还到何处寻访更有胜名的师傅呢?许多人跋山涉水慕名而来都被先生拒之门外,先生年岁已高,早已停止收徒,你我几人能在先生有生之年投到他门下求学,这是我等几人的上世造化,师兄怎能不知珍惜,说出这些有损师门的话呢?”
李斯不以为然,“如果师傅真像你说的这样有才华,怎么连一个小小的兰陵令也没有干上几年就被罢官了呢?你所说的先生有才,不过指先生写过几篇受人垂青的花花文章。在我看来,先生的文章写得尽管十分俊美,但大都是空洞教条,只可读而不能用,只可品味而不能信服,信之,拿来指导自己的言行,必定受害无穷。”
韩非摇摇头,“你这样看待师傅的学问,大,大错特错了,先生所传授的知识都是真正的帝王之学。先生认为人生来是恶的,主张礼义教化劝人从善,以善教民,民顺国安,国安民强,民强国富,国富则君主无敌于天下,这里多好的思想,无论哪位君主按照先生所说治理国家,何患不能称霸诸侯?先生提倡人治不主张法治,先生不是常教导我们说:有乱君,无乱国;有治人,无治法;法不能独立,类不能自行,得其人则存,失其人则亡;法者治之端也,君子者法之原也;故有良法而乱者,有之矣;有君子而乱者,自古及今未偿闻也;法生乎君子,乱生乎小人。对先生这些人治与法治相结合的思想不能死记硬背,要活学活用,我想在先生法制思想的基础进一步阐明在治国安邦中的作用,形成一家之言。”
李斯知道在对师傅的思想活学活用上他比韩非相差太远,每次作文,师傅总是批评他就事论事没有新的见解,而频频称颂韩非能够举一反三有独到观点。
两人走不多远,就看见师妹采薇正和两个人押解着一辆牛车走来,老远,采薇就向他们喊道:“两位师哥,你们下山去哪里,是爹爹让你们来迎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