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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芳草遍如茵。旨酒,旨酒,未饮心先已醇。载驰烟,载驰烟,何日言旋辚?能酌几多巡!
千巡有尽,寸衷难泯。楚天湘水隔远滨,期早托鸿鳞。尺素申,尺素申,尺素频申如相亲,如相亲。噫!从今一别,两地心思入梦频,闻雁来宾。
默念着这一曲《阳关三叠》的琴歌歌辞,于幽悠琴音中,置身因国师亲临送行而激切异常的将士里,顾惜缘独自失神,看着城头那抹熟悉刻骨的身影,久久收不回凝滞的视线。
他终是来了!
可他为何要来?
送我,还是送这万千将士?
“五弟,别愣着了,该出发了。突厥此番来势汹汹,不日便可到达玉门关,我们得尽快赶过去!”
“哦,是,我们走。”
说到此处,顾惜缘蓦地扬鞭,坐下良驹嘶鸣一声便撒蹄西去,将惊异的将士和某人终于忍不住回首西望的身姿远远抛在身后。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
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
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越武帝昭和九年,二月廿七。
疾行五日,绕过六盘山,西征军的八十万人马已进入河西走廊的地界。
河西走廊紧靠西北—东南走向的祁连山脉,东北向阳之地便是广阔的高原地带。放眼望去,一马平川,初生的嫩草绵亘千里。天之尽头,淡淡的草绿与浅到极致的品月浑然交融,不辨乾坤。如是场景,让人顿生策马扬鞭之豪情。
是夜,西征军便在祁连山下一处地势平坦开阔的旷野里安营扎寨,养精蓄锐,以便早日赶至敦煌城。
一顶又一顶白色的帐篷在黑暗中伫立,宛若月下幽莲静静绽放,而被百花簇拥在中间的四朵花魁,则是四位主副将军的寝帐。
“太子殿下,送到这里就好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在连横将军帐中议完事,对着执意送他回帐的越明桓,顾惜缘如是说道。
“不是说好叫‘大哥’的,你怎么又忘了!我可从未在你面前自称过‘本宫’。”并无回去的意思,越明桓一边说着,一边就跟着顾惜缘到了帐内,自顾自走到榻前坐了下来。
见他如此,顾惜缘心头升起一股不悦,微微皱眉道:“大哥可还有什么事?”
“怎么,没事就不可以留下来?你我兄弟难道不该多亲近亲近?”
察觉到越明桓语气的变化,正在洗手的顾惜缘忽感不妙。正欲转身,腰肢就被一双大手紧紧环住,整个人都被带进一副陌生的胸膛。越明桓伏在他颈边,低沉的声音带着六分赞叹,三分迷醉,还有一分,是不辨真假的缱绻情意。
“清扬,你真美。在祭祖大典上第一次看见你,我就被你吸引了,还一天天地越陷越深。清扬,跟了我吧!”
“太子殿下请自重。”
碍于兄弟情面,对于越明桓不时显露的轻佻眼神,顾惜缘已是极力忍耐,谁成想这人竟越发地得寸进尺起来。不喜与人有肢体接触的顾惜缘已然恼怒异常,先前还是兄友弟恭的温和态度,此刻的声音却骤然冷了下来,甚至带着隐约的酷厉。
许是自持太久,胸中的占有之欲再难压抑,越明桓浑然不觉怀中人陡然冷下来的气势,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荒谬绝伦的话语。
“你也知道我朝男风开放,嫁于我为妃吧。父皇那么喜爱你,只要是你的意思,他一定不会反对。清扬,清扬,你真美,真让人着迷,特别是你弹琴的样子。以后,我只准你弹琴给我一个人听,给我一个人看——唔!”
未竟的自负宣言被一声闷哼截断,顾惜缘忍无可忍地用后肘撞开越明桓。
被带着蓬勃怒气的七成力道击中肋骨,越明桓这才痛醒过来。自知失态,霎时一脸懊悔,却什么也说不出,不敢再看顾惜缘一眼,便自匆匆离去。
“郁青!”
待越明桓走后,顾惜缘犹带余怒地唤道。话音未落便省及他此次外出乃是出征,军中纪律严明,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混进来的。未免惹下不必要的麻烦,他便命令郁青等人在暗中跟着,非到危险之时不得露面,违者楼规处置。
平日里唤习惯了,今日也是如此,却是无人回应。
“王爷有什么吩咐?” 还来不及感叹自己何时变得这般养尊处优,便见一个士兵掀帘而入,立在他身前问道。
“你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