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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現在好好地站在這裡,他的愛人也在他身邊,而那對夫妻都已經受到了懲罰。
祈妄盯著那塊腐朽的門牌,聲音淡淡,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
「我被李偉成和羅穎佳買過來的時候,才兩歲,所以我記不得自己本來家庭的事情,現在是想起來一點,但都很模糊……」
第80章 幸運
時隔多年,祈妄再去回憶從前,許多細節都已經變得模糊,像隔著一層霧,看不真切。
他被李偉成買下的時候實在太小了,即使一開始哭鬧不止,也慢慢忘記了自己並不是叫李許陽。
但也許他殘存的記憶始終提醒著他面前的兩個人並不是自己的生身父母,他稍微長大一點,跟李偉成和羅穎佳就不親近,不愛說話,也不喜歡跟在這兩人身邊。
久而久之,李偉成和羅穎佳也漸漸沒了耐心,認為他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本來日子這樣得過且過,也能將就,李偉成和羅穎佳對他很不上心,大冬天也讓他穿著單衣,可畢竟還能給他一個屋檐,三餐飽飯,沒有使他流落街頭。
可是在他七歲的時候,發生了一件在五達山鎮議論了許久的八卦,直接改變了他後來的生活。
「我七歲的時候,羅穎佳跟人私奔了,」祈妄平靜地說道,「這在當時是個大事,街頭巷尾都在說。李偉成本來就是個沒有工作的混混,除了他的父母留下的房子和地,沒有別的進項,平常不是酗酒就是遊手好閒,都是靠羅穎佳開的小理髮店生活。但是她一私奔,既讓李偉成面子上難堪,也讓那個家裡一下子少了最大的經濟來源。」
也就是從那天起,他的生活急轉直下。
羅穎佳也不喜歡他,會在他高燒的時候把他鎖在屋子裡,也因為懷疑他偷拿了家裡的東西把他的手都捆起來扔進院子裡,但是比起後來的李偉成,那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沒有了羅穎佳,家裡一下子變得困難了,但是靠著一點以前的存款和把田地租給別人,也能勉強度日。
但是李偉成脾氣卻越來越差,最後都施展在了祈妄身上。
祈妄都數不清自己挨了多少頓打。
他那時候太小了,不論他未來會變成怎樣的人,但是在當初他作為一個孩子面對一個成年人,李偉成想弄死他就像弄死一隻鳥雀。
他印象最深的,好像就是一個雪天,李偉成讓他跪在啤酒瓶的碎片上,碎片把他的膝蓋割得血肉模糊,但是又在冰天雪地里凝成血痂。
所以他的身上才這麼多傷口。
所以他才這麼介意別人碰他。
現在再回憶起來,他也算是命大,有幾次他都算是命懸一線了,他以為自己會死在李偉成的拳頭下,可他居然就這樣磕磕絆絆地活了下來。
但是這些祈妄都輕描淡寫地省略了,他跟喻年說,「李偉成那時候喝醉酒,偶爾會跟我動手,我那時候還小也不抗揍,就總是儘量躲在外面不回來。我那時候總是想,李偉成要是死了就好了。」
祈妄的聲音越來越冷,嘴角卻若有若無地勾了一下。
他在喻年面前,一直是溫柔內斂的,幾乎看不見戾氣,比任何一個受過體面教育的紳士都要從容。
可現在他臉上流露出一絲冰冷,像是又回到了多年前的冬夜。
他說,「李偉成死了,我也許也會更加無人可依,會流落街頭,但我好像也不在乎。」
祈妄說這話的時候,視線一直看向那座破敗的院子,好像還能看見當年站在門外,遲遲不願意進去的自己。
小孩子就是這樣無力。
沒有自由,沒有力量,只能任人擺布,那時候長大對他來說是個很遙遠的詞,他甚至覺得自己等不到這一天。
他輕聲對喻年說,「我知道我的念頭對於一個小孩子來說是很可怕的,因為我還以為李偉成是我的親生父親,可我沒有辦法不這樣想。」
這對於喻年這種在溫暖家庭里長大的孩子來說,大概是不可想像的。
其實他大可以不用說起自己的陰暗面,就像以前一樣,百般隱瞞,維護起自己在喻年心中的形象。
可他還是說了。
喻年的呼吸聲在車內聽著有些重。
他抬起手,輕輕碰了一下祈妄的脖頸,在祈妄的脖頸上有一道經年的傷疤,很長,像要把喉嚨割裂。
當年他跟祈妄遇見的時候,這條疤就在祈妄的脖子上了。
他一度以為是祈妄那些年裡跟人打架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