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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不能从此四分五裂。我心呼啸,好象飞蛾之于灯火、灯火之于城池、城池之于沦陷……
他却轻轻笑道:朕的烟儿长大了,更懂得服待男人……
心如热铁坠入冰水,那一刹那被深深灼伤。
是的,他一次次伤我。伤害我们,全因知道我们的爱。我们爱他,便是他争权夺位巩固政权的法码。她爱他,他便让她作离间父子的貂蝉。我的爱让他想我去当美色误国的西施。如果我不是身怀皇子,他可还会说是玩笑?可是我的孩子……念及尚未出生而且永不会出生的孩子,心如刀绞。回头看他,却正睡得婴孩一般露出满意的微笑。年里不用早朝,难得可以好好休息。微微烛光里,他高挺的鼻梁下嘴角微扬,胸口一起一伏,沉沉发出均匀的呼吸。看得久了,觉得有些口渴。屋中并无旁人,我坐起身来披衣下床隔着宝蓝色的毡帘低唤可人奉来热茶。自己坐去桌边,正见绿花桌布上的小托盘中,整整齐齐码放着文浩亲手所做的四样小茶果子又不由得呆住。
第一百二十七章 烟迷皇城(下)(第一部全文完)
正此时文泽翻一个身,在帐中低唤道:奉茶!
忙立起身。心中慌乱,将十锦珐琅彩的茶具在暗夜中弄出微微脆响。水从茶盏中溢出,深了桌布,潮了地面。颤颤拌抖地伸手向腰间荷包,从拿出那粒黑色药丸,停在琥珀色的茶汤水面战战兢兢地犹疑。
这一放手,便会改了他一生一世罢?可,我若不放手,文浩他又……
三叔积怨多年,此志绝无更改。但太后她……文浩虽是她亲生儿子,但他毕竟只是一个亲王。如果三叔以文浩相胁,太后为顾全皇家脸面,真不一定会对三叔服软。
那么,以文泽相胁呢?
我不敢赌。
文浩待我仁至意尽又情深似海——宁愿我死,不愿他亡。
而文泽……文泽,我心大恸。虽然他一次又一次冷却我心,虽然他有很多很多不如我意,虽然他将皇权看得高于一切,虽然有许许多多的虽然——可我骗不了我心,我依然那样爱他爱得痴狂!
那心,便如行走在万丈深渊上的独木小桥上,冷而摇摆。
茶!文泽语中已有不耐。
终下不得手去。重新热热地换上一碗茶汤,服待他吃下。看他翻身再入梦乡……我怔怔看住他,一直看着他……直至黎明前第一缕晨曦透窗而入,将梦剪成丝丝缕缕。心中五味陈杂,悲思千回百转……
突然间,我想,难道我一定在亲情与爱中选择么?
可不可以选择自己?
若我吃下“龟息丸”假死,照宫规会在宫中停灵七日。按常理叔父不会眼睁睁看我真的丧命,定会放文浩回宫给我解药。定会待我下葬后想法将我救出,带我远走天涯。文浩那么聪明,他一定会知我心意,会以此作交换他自由的条件罢?
当以己身换彼生。
如若三叔任我灭亡,太后又不肯服软去救文浩——死后与他九泉之下相见,我定要奴为婢地服待他,报答他一片深情。若他依然爱我,要我与他为妻……与他为妻……也只好给嫁他,以此化解两家恩怨罢。
心是悲的,嘴角却露出笑容。
远远地,天空隐隐突有雷声滚过。尚未入春,又怎么会有冬雷阵阵?
果然到了与君决绝之时么?!
看一眼仍在睡梦中的文泽,仿佛突然明白媚儿死前心情。虽然她为他死了,能为他死,以她死来成全他——她心中该是无比欢喜的罢?可是,文泽,多年以后的你,可还会偶尔想起那一年,一个叫作柳荷烟的女子曾经来过?
你不会。
我知道你很快会将我遗忘。皇宫是你的家,只是你的。而我,只是敲错你那扇门的匆匆过客。只因当初误入那一湾藕花,便从此误了一生……
终下决心扬头将药丸送入嘴中。
身后留下寂寂深宫,层层迷烟。
皇后面目渐露狰狞;良妃东山再起;宫中奸人尚未露出蛛丝马迹;阿若年后入宫;三年一度的秀女大选马上开征……
一场深宫大戏,正在贺岁声中无声无息悄悄拉开序幕。
但这一切,与我已无任何关系。
骤不及防地,眼前突然开始迷糊。只觉天旋地转,身体飘浮。如同一个见不得阳光的女鬼,我在黎明来时与心爱之人阴阳两隔,魂飞魄散。
(第一部全文完)
荷泽天下
第一章 拒爱(上)
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