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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中学的门都是低矮的,高大的身形也只能以这种姿态才可被逼仄的门框容纳。见韩绮梅要走,田君未并不让开,一只手抵着门框一侧,万分疲累地望着她,这个样子让她看见了罗萧田新婚夜的样子。她几乎不敢目睹田君未的眼睛,那双眼睛有茫然徘徊的愿望烧得她心痛,甚至不容许她有半点怀疑。她默默靠近,一双手缓慢环向君未。君未看到了最动人的容颜,那环在腰部的双手有天堂的旋律,巨痛深愁中漫过一片惊喜,他几乎要喜极而泣。一个宁静谨慎的吻久久停驻在韩绮梅的额头,象要将一件珍宝小心植进她的身体,两行热泪亦无休无止,悉数滴落于韩绮梅的脸上。韩绮梅深知又温暖又悲凉的互慰即刻要结束,心底反而泛起一层无动于衷的漠然,那滚烫的泪水并未让她伤情伤别,难以言说的无限辛酸又让她哭不出来。似乎从一个虚空绵软的梦中突然醒来,她感觉他的嘴唇停在她的嘴角,当她缓缓侧过脸要吻住他时,他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把一腔温煦的气息直接浇在她的嘴角,她真切地感到君未的气息经由嗓眼滑入胸腔。心脏忽而绞结的痛,眼泪亦喷涌而出。他已经移开。“没有遗憾了,谢谢你!”他在她耳边轻轻说。韩绮梅退出一只手来,按住剧烈痉挛的腹部。
冬夜是如此漫长。
第二天,韩绮梅很早就去了田君未的住处。
校园一片荒凉寂寥,一些经冬的细小的野花在残雪里露着些凄艳破败的颜色。
绮梅去了三次。第一次去,门关着,像是住里面的人还没起床。第二次去,门虚掩,她敲敲门,没人应,进去,田君未床上的被子、围巾、手套零乱地散在床上。她叠好被子,却久不见君未。第三次去,已有人陆续起床,校园有了生气,田君未的门开着,床上被子已不见。
门上原来贴画的地方多了四个字:孤魂野鬼。
韩绮梅跑到车站,不见君未。
她回来,颓丧地坐在君未的床上。屋子里满地狼藉,四面寒风。
太凄清了,真不是人住的地方。往里初初一站,不寒而栗。眼前的场景太像乱世中荒弃的住所,难以想象这是有人久居刚刚离开的地方。有幽冥的暗影来来去去。目睹门板上“孤魂野鬼”四个绿色粉笔字,她恍惚已见君未孤寂的影子。
“哎——君未”,她低低地喊出了“君未”的名字。
韩绮梅起身要走,发现书桌的一个抽屉没有关拢,抽屉内紧靠外边放着一本书。
是《语文教学法》,君未在她去灵均中学应聘的那天送她的书。
书底下有一张纸,这张纸她也认得,就是她用来垫书的纸。
泛黄的纸上有龙飞凤舞的几行字:
时间让四季轮回
春天的故事
往往在
春天里掩埋
韩绮梅蓦然想起田君未初来凌波中学时快乐的样子,想起他那种没有生熟咸淡说话不分轻重的莽莽撞撞,看着眼前这隐藏着内心无限失望和创痛的文字,黯然泪下。
四季轮回,君未在凌波中学,还不到两个季节。
那个严寒的早晨,离开君未房间时,韩绮梅有点凄苦的想,只要君未说,“绮梅,离开他,跟我走”,她会不顾一切,哪怕母亲实施最严厉的责罚,哪怕翻天覆地。
二十八、世界啊杂乱无章
凌波中学在寒假发的工资。
工资由两部分组成:工资,一匹布。
布是涤纶质料。这种布做的衣服,夏天穿着闭气冬天穿着渗风。
韩绮梅领工资时,听范会计说,小田不在家,像是闹失踪,他父母也不知他到哪去了,谁离他家近,给他把工资和布带过去。
钟澄羽随即说,我给他带。
韩绮梅等钟澄羽扛了两匹布出门,悄声问,他,最近,好不好?
钟澄羽急急忙忙要走,丢给韩绮梅一句话,没听说失踪了吗?没见过他。
君未的离开,像在韩绮梅的心口扎了一个洞,洞里飕飕而出的,是那年冬天的,漫天的细雨和砭骨的严寒。她在这严寒里招魂无路,只有不断地回头看,粘滞旧事,想她与君未之间的雨覆云翻。思来想去,最终也不过认为,阴晴随天意,世事纷纭,缘起缘断,不是她能左右。
一首记梦的诗,不早就有了暗示?
穷尽华丽也无法描摹的
美景 渐渐幕启
恣意流泻的缤纷
渗透泪雾
融尽了四季的
蓊郁与奇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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