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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表盘已经破碎,所有的飞行只能靠目视和估计。刚刚能收起的起落架又开始罢工,拒绝收起,只能放下。机翼上的孔洞在风雨的吹刷下,犹如尖起嗓子喊叫。
一声尖叫还能忍受,一声尖哨也还能听,当百八十个尖叫声汇成一部“交响乐”,声值甚至超过了发动机噪声,后果可想而知。关键是,口香糖脱落后,机翼蒙皮上敞开的弹孔使飞机气动布局发生变化,DC…3变得更加难以控制。
可以想象得出,夏普在阵阵狂风中艰难操纵着近乎失控的飞机穿行在倾盆大雨中,他一定会声嘶力竭地咒骂:这是谁,哪个混蛋?想出用口香糖堵漏这么一个损招!
还没完。勉强支撑到腊戊,除了加油上水,夏普对在这里再次“维修”飞机完全丧失信心,他只想快点到达最后的终点站——加尔各答。
问题又来了。
飞机在滑行道上,无论夏普怎么推动油门,飞机的加速就是显得极其迟缓,犹如一头老牛拉着重载的破车。都走到这里了,再往前一点就是加尔各答,绝对不敢再有任何疏忽和大意。
停车,赶紧到后舱查看,这一看不要紧,夏普和助手惊愕得都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舱内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挤上来二十多个“乘客”,还有他们随身携带的行李。
这哪是飞机啊,连儿童玩具都不是,本次飞行本身就是冒险、是赌博,连飞起来都困难,更别说载客!
无论夏普和助手如何劝说,没有一个人肯走出机舱。日本人正迅速往缅北推进,他们宁可和这架DC…3一同坠落摔死,也不想落入日本人手中!
第七章 一记闷棍(2)
DC…3的发动机沉重地咆哮着在跑道上滑行——加速——比平时多用了近三分之一的滑跑,最后艰难地仰起机身,再次钻入茫茫云海之中,向着本次航行目的地踯躅而去!
在空中,夏普最担心的不是飞机随时可能散架,他最担心的是已经难以承受任何重力的机舱随时可能坍塌,漏下几个人。
还好,飞机歪歪扭扭地挣扎到加尔各答达姆达姆机场上空。
他成功了!
飞行人物二:孤雁,陈文宽最应该先说的是陈文宽在嘉陵江边的那次夜航,那也是他的第一次夜间降落。
完全是逼出来的。
国民政府撤退武汉,陈文宽驾驶他的“海军上将”水上飞机在汉口和重庆之间不停地往返,就在日本人从汉口北面进城之时,搭载着刚刚“送走”了委员长的“中航”
最后11位员工的陈文宽驾驶着他的“海军上将”离开了水面。
本来是想再等一会儿,等到天有点亮再起飞,那样对于从未在黑夜中飞行过的陈文宽在心理上会有一些安慰,但日本人已经破了城,再不走,可能连人带机都会被俘去。
起飞不是很难,把住航向加大速度拉杆就可以,关键是最后怎样能平安降落。
保持高度,顺着长江飞,直抵重庆。
在重庆的嘉陵江边,从未在夜间降落的陈文宽犯了难。
两边都是此起彼伏的山地,不敢做大幅度盘旋,顺着江水,陈文宽轻带油门小角度下滑。副驾驶把头伸出窗外察看江水是否湍急,江面即将降落的航线有没有挡路的舢板和帆船。
“海军上将”匀速“下沉”,把头探出舷窗外的副驾驶大声报告距离水面的高度十、八六英尺还未说出,陈文宽双眼一闭,断开发动机油门,“啪”,“海军上将”像一口铁锅那样正扣着垂落到江面。
虽不是最好的降落但却是一次成功的降落,从此,中国航空公司有了第一位可以飞夜航的华裔正驾驶飞行员,虽然他是“美籍”,但每一位同胞都认为,他,就是一位中国飞行员!
在美国已是第二代华侨的陈文宽,是得知正在全面“抗战”中的祖国的航空公司急需飞行人员的消息后匆匆回国的。虽然早就加入了美籍,但在“中航”,美国人更愿意把黑头发黄眼睛的他看成是纯粹的中国人,而同胞们则认为他就是中国人。
陈文宽是在美国考的飞行驾照,和那些个性张扬的美国佬相比,“中航”第一位由华人担当正驾驶的陈文宽就显得“儒雅”得多。
美国机长那次集体撂挑子,罢工后去了香港和菲律宾,在所有正驾驶中,只有他一个黄皮肤的中国人留下来,默默地在嘉陵江边开着“海军上将”,不辞劳苦地往返。
美国人在临行前,曾劝他一同走,他笑笑,不,你们走吧,我不能在这个时候选择离开,这里,还需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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