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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戴琼莲明显已经有些薄醉,自顾自说起话来,“女学士,其实这段日子,我一直过得很迷糊。我实在想不通,皇后为什么要我冒充沈琼莲,皇上为什么真把我宣去当了女学士,又突然黜我回文渊阁……直到今日再次见到你,我才知道原来你回宫了,我也才明白,皇上压根从来没有叫过我的名字,他总是叫我——莹中,莹中……”
“莹中。”
“嗯。”
“莹中。”
“在。”
“莹中。”
“皇上,臣在……”
“这样想起来,皇上心目中的女学士,一直都只是你一个人吧。女学士,你是不是很怪我?”
她的问话将李慕儿从翻飞的思绪中拉回,举杯道:“不,我不怪你。对我而言,皇上有错,皇后有错,哪怕我自己也有错,可唯独你,是无辜的。”
戴琼莲的眼眶一下子湿润。
当初皇后身旁的太监对她的威逼利诱,如今宫人辱她飞上枝头也变不了凤凰的冷嘲热讽,突然间全数涌上了心头,让她觉得委屈,却也觉得解脱。
没想到最理解她的,居然是这个她无意害过的,不知真假的“女学士”。
情绪万千,不知该如何感激她,只好举杯相和,喝它个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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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何文鼎蹑手蹑脚地走近发了一下午呆的朱祐樘身旁,拱手禀报道,“何小姐来问,女学士至今未归,可是皇上遣了差事?”
朱祐樘这才抬头,“什么,她还没回去?”
“是。”
“快派人去找。”朱祐樘望着何文鼎离去的身影,想了想又叫住他,“等一下,还是朕亲自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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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智殿里,两人已喝得烂醉。
李慕儿支着脑袋,听趴在桌子上的戴琼莲絮絮叨叨地问这问那,偶尔答上几句。
“女学士,外头怎么这么安静了,画师们都走了吗?”
“嗯。”
“我们这么不守规矩在这儿喝酒,他们怎么不来管管?”
“宫里头到处都讲规矩,唯有这一处最是逍遥自在,最有闲情逸致。”
“听你这样说,似乎不喜欢宫里?宫外好玩吗?你既然出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是啊,为什么还要回来?
李慕儿也自问了一遍,讽刺一笑,“我也不知道。我从前虽然也过得稀里糊涂,却至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总有自己想为之奋斗的人……可如今,我真不知道我活着还能为了什么?为了银耳?呵,我找了她三个月,手上沾满了鲜血,却一无所获。可他们只用了三天,就找到了那凶手,你说,奇怪不奇怪?好笑不好笑?我真是,什么也干不成了,该过怎么样的生活,又有什么所谓?”
“银耳是谁?”
李慕儿望了眼她的眼睛,没有回答这一句。
“女学士,这坛子酒,叫什么名字,怎么恁的好喝?”
“它叫‘寒潭香’,取自高山寒潭水,故比常酒更为清凉,但后劲十足,令人沉醉上瘾。”
“啊?女学士,这是御酒?!”
“是啊,御酒又如何?但看御酒供来旨,录得嘉名百十余……”
李慕儿慢悠悠念着,一字一句呵气如兰,戴琼莲真真觉得沉醉上瘾了。
“女学士,我好羡慕你,人人都赞你才高八斗,难怪皇上如此……呃,器重你!”
“我只是误打误撞……何况我现在,连笔都提不起来了……”
戴琼莲望了眼她垂在桌下的右臂,心中也满是感慨,自嘲道:“皇上也曾叫我作诗,可我觉得好难,文渊阁里藏书众多,我每日都念书,可就是学不会……”
李慕儿看着她快拧作一团的小脸蛋,越发觉得她像一个人。
“银耳,你不要妄自菲薄,你忘了吗?姐姐在,姐姐会教你……来!”
“啊?”戴琼莲还在疑惑,手腕已经被李慕儿拽住,拉出了门外。
两人来到大殿西面的偏房,房门上着锁,李慕儿一掌就把锁给卸了。
“这,这是……”戴琼莲看着满室的书画,震惊的合不拢嘴。
“你以为,画师整日在这儿当差,都是吃空饷的吗?这间是皇上闲暇时用来赏画的房间,我从前常陪他来。”
这不知是她今日步进仁智殿以来第几次提到皇上了,戴琼莲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