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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李福仁去把蛏位锄了。李福仁道:“这时节蛏位可以锄了,倒要叫细春跟我去,要不然,等我干不动了,蛏位就没人要了。”常氏道:“你且问问孩子。”细春跟着李福仁从盛夏一路忙活下来,从割稻子、插秧、薅草,虽然勉强,但总算让李福仁有了农活帮手。又要叫他干海里的活,细春就不满意了,叫道:“怎么都是叫我!”李福仁苦笑道:“我能叫谁呀,你大哥分家了,干不干我都管不着,你二哥就铁定吃烧砖的饭,你三哥是二流子,我只能叫得动你,往后咱家的地才有人做。要是地都没人做了,那农家怎么叫农家呢。”细春无法,只好勉强应承。
这一日凌晨,李福仁扛了木锄,细春扛了竹耙,往那海上滩涂干活去,同去的有李兆寿等一干老农。因那滩涂都到下塘村去了,须得走一两个小时,这班老农又不坐车,细春甚是不耐烦,问道:“也奇怪了,为什么要跑这么远干活去。”李福仁笑道:“若不跑这么远,哪有滩涂?原来还有前堂这一块,后来都成田地了。”细春道:“照理说,那下塘地界的滩涂应该是下塘人的,我们村怎么能跑那里去,都隔十万八千里了。”李福仁道:“这里的缘由我都不清楚了,你问兆寿叔他还懂得。”李兆寿笑道:“这说起来又有历史,我这一辈也就知个大体,你们后生更不知了。打从知道养海开始,我们村的祖宗就跟周围乡村争夺滩涂,也不知道争了几百年,并有村子武斗,伤得很厉害。各村头人想着不是办法,便约定一个规矩:涨潮之时,各村从自己村口撒下漂浮之物,漂到何处,便是自村的海域,浮物交汇之处便是界限。增坂村祖先撒的是谷壳,外村撒的是谷壳灰,也是天助我村:外村人只道谷壳灰轻,漂得更远,却不料那灰漂了一阵便沉了,而谷壳却随大风漂得许远,以内尽成了增坂村的海域。因此族谱上有载,本村的滩涂,东至三都口,西到下塘头,南至蛇头,北至屿头,面积浩大,都有根据的。后来土地改革的时候,有一片租给南埕的,顺便被分了去,这些远的事,说起来头都疼!”一路聊着,就不觉得远,九点多钟,到了那下塘堤坝,因是大潮,滩涂上水未退尽,众人便坐在岸上等待。
此刻日头已经很足,从滩涂的水光中折射过来,晃眼得很。潮水退了一半的滩涂上,蟛蜞、红钳蟹、跳跳鱼、弹涂鱼等等都在觅食,密密麻麻忙忙碌碌,一听行人动静,便退缩在洞旁,以观其变,待人靠近要捉它,便贼似的钻进洞里,甚是机灵。细春因初次来海塘,甚是稀奇,便下了堤去捉螃蟹,螃蟹跟逗他玩似的,待他伸手要捉,才噌地钻进洞去,一个也抓不着。那堤上李兆寿见了,笑道:“螃蟹比鬼还精,你须抄它后路,才能逮住。”细春依了他的办法,找了软泥洞口,待螃蟹缩进去了,却从洞旁将手掌斜抄进去,截住去路,将螃蟹掏了出来。原来此类小蟹,都是自作聪明之徒,逃回洞去并不往深处走,只是在浅处稍躲,待外边没动静了又贼头贼脑出来,故只要稍稍往下抄其洞穴,就可活捉。否则泱泱海塘,面对如此伶俐之物,只能徒唤奈何。细春捉了几个螃蟹,却无处安放,只得放了,权当玩耍一场。那潮水也退干净了,李福仁道:“不要耍了,干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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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寿春 11(6)
各人便踏过布满螃蟹洞的荒滩,到自己的蛏位上忙活。李福仁用木锄将多余的土铲到垄头,蛏位低平之后,又将土翻了一遍,且翻且让细春用竹耙耙平了。细春不明所以,问道:“为何要耙得这么平滑?”李福仁道:“待那潮水上涨,自然就有蛏菌附着软泥上面,长成蛏苗,所以要低平软,让蛏菌着床。”细春不解道:“那蛏菌又从哪里来?”李福仁道:“你这追根问底,我也不知,只知道潮水里天生就有蛏菌。若水势好,蛏菌便多,水势差了,蛏菌便少。”细春又道:“那连江等外县人为何到这里买蛏苗,难道他们那边潮水里没有蛏菌?”李福仁道:“正是,他们那边潮水不长蛏菌!”细春道:“真是奇怪,难道我们这一带海水有什么奥妙,自古以来就有蛏菌?”李福仁道:“也不是从古到今都有,你爷爷做海那时候,蛏菌也断绝了好些年,那时候我也才十来岁,听说后来从别处买了蛏子来种,这潮水才重新又有了蛏菌。”
父子俩边忙活边聊着,倒也融洽。只是那日头在上边晒着,咸水在下面泡着,细春的皮肤恰似被虫子咬似的,又痒又疼,不时叫苦。李福仁道:“你初次来,这海土不认你,叫你吃些苦;若来惯了,这海土还能治你皮肤的病呢。”细春做得不耐烦了,便想去抓海鸟消遣:原来那鹭鸶、鸥鸟见人来干活,便过来凑热闹。鸟自有它的想法:被人锄过的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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