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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兆寿道:“通知了,帮我写了墨字,贴在店面。也是那些店里坐的老人家怂恿的,说这大夏天,该叫一个说书的来,老人家还是爱听书的。”李福仁道:“也是,老人都听习惯了。”又对细春道:“你帮我去拿茶缸来。”
村中原有两个说书人,一个老些的,就是李兆寿;另一个叫李秀洪,也近五十岁了,是继承了他父亲的活儿。那李秀洪颇有些文化,又聪明,得了一个亲戚的引渡,到县里开布店去了,如今就剩一个李兆寿。这李兆寿六十出头了,恰牙齿掉了几颗,说话有点瓮了起来,因此不似以往说书一样利落了。
那细春端了茶缸出来,李福仁一阵牛饮解了睡觉渴,十分爽快。细春问李兆寿道:“为什么你能说书,我爹就说不了!”李福仁未等李兆寿回答,先笑道:“我头尾就上过三天学,他是进部队请教过老师的,怎么能比!”细春奇道:“你还进过部队?”李兆寿笑道:“部队倒是进了多次,就怕说出来让你笑话!”细春道:“你倒说来听听!”李兆寿道:“当兵我是去了三次,前两次是当国民党的兵,都是拉壮丁去的,咱们是农家人胆子,见了枪就怕,两次都是瞅着机会就跑回来了。还好后一次是当共产党的兵,现在才有发饷。”细春道:“发什么饷?”李兆寿笑道:“公社每个月有发我二十八块钱,就是幸好最后一次是当共产党的兵,要不然‘文革’我就要遭殃了哈哈。”细春道:“原来你还是有工资的!”李兆寿道:“有工资不假,可这工资不比当干部的工资,今天这个要几块,明天那个要几块,囫囵个儿就没了!”细春道:“说了半天,可你那说书的活儿是哪来的?”李兆寿嘿嘿笑道:“看这记性不太顶用,话说着说着就跑了,这也是我赶巧,在国民党部队里碰上一个老汉,也是抓壮丁来的,我们都是不想打仗了,哪里清净就躲哪里,他嘴巴闲不住,就给我说书。我也奇了,他说的我都能记住,也能一一说出来,他跟我说,你也可以靠这个吃饭的。我听说这可以吃饭,也就认真了,肚子里藏了几部书,趁兵荒马乱逃出来,那老汉也不知了去向。解放后有一年,镇上公社有说书比赛,叫各村的人去比赛,说有奖品,我便去了,嘿嘿,得了一个奖,奖了一个瓷缸,有一个干部拍着我的肩膀说,你可以好好为人民服务,我想他的意思是会给我分配工作。回来等,等了一年又一年,嘿嘿,才知道那句话的意思不是分配工作,是可以一边劳动一边说书,这就是,人脑袋里一有念想,就容易把别人说的话想歪,闹出笑话,不知道被我婆娘当了多少话柄。”说着,李兆寿自己倒笑了起来。
李福仁问道:“今晚你讲的是哪一出?”李兆寿道:“都得从《三侠五义》开始讲,这一出我当年去八都讲,要包场五块钱,老人不答应我就不讲,宁可住旅店一天花五角钱,后来老人还是应承了,因为远近没有谁比我讲得更起落!”李福仁问道:“你去比赛也是讲这一出?”李兆寿道:“正是,当年在镇上讲了这个,颇得些名气,后来远近才有人来请!”说罢嘿嘿笑了。细春问道:“为什么单这一出出彩,其他就不如呢?”李兆寿道:“哎哟,细春,你也是读过书的,也明白这道理,那干部跟我说了,你这一出好,是讲到自己的生活里去了,《三侠五义》出彩在闹东京的五鼠,那钻天鼠,我就比做是阁楼上的耗子;彻地鼠,我说是地洞的耗子;穿山鼠,我说是墙洞里的耗子;翻江鼠,我说是阴沟里的耗子;锦毛鼠,我比方孩子耍的松鼠。那些老鼠成天都在家呆着,老少无不跟亲眼见了似的,开怀大笑。其他的比如《呼家将》《说岳》《杨家将》,我都说不到这般亲切,大概是里面找不到我们过日子里见的东西!”
福寿春 11(2)
你看,这农村的艺人虽是野路子出身,没什么正规理论,却因经年累月的磨练,自有心得。岂知那些有文化的搞文字的人,有的穷其一生,走那唬人的路子,也摸不透这朴素道理呢!
李兆寿正说得高兴,却见路口闪出一人进了巷子,先以为是陌生人,定睛看了才知是熟悉的,道:“这不是三春吗,换了一身派头了!”只见三春一件白衬衫,扎在黑裤上面,只扣了底下两颗扣子,露出快到肚脐的白条身子,脚下一双黑皮鞋,眼前一副蛤蟆墨镜,俨然是农民不像农民,公家人不像公家人。三春见众人在这里乘凉,便走了过来。李福仁跟他没有言语,没打招呼,倒是细春见了他那墨镜好奇,摘了下来自己戴上,看了看太阳,道:“倒是能让眼睛凉爽!”
李兆寿见了这个怪物,问道:“这大热天都穿拖鞋打赤脚,你倒穿了皮鞋,不嫌热吗!”三春有些不屑道:“不热,工作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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