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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树的目光在父亲的脸上停顿了好一会儿,过去,他是很少这样看父亲的,没有这个胆子,今天是他第一次这么久这么清晰的看自己的父亲。父亲真的老了,脸和核桃树的皮一样了,疙疙瘩瘩皱皱褶褶的。张树看到这,心里泛起了一阵酸水。在张树的印象里,或者说在张树的心里,父亲从来没有老过,而且是张树崇拜的偶像,他一直是强大的,一生都在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甚至与那棵核桃树斗,他从没有停歇过。
张家是个外来户,甚至张树就根本不姓张,而是姓刘。当年爷爷刘三父母去世后,兄弟分家,没有给他点滴产业,等于把他从家里撵走了。民国28年,天下大旱,刘三在家里更没有活路了,就四处流浪,当他流浪到狮子口这个地方时,实在走不动了,被张家收留了。张家是个大户,整个狮子口几百户全姓张,在狮子口繁衍生息几百年了。收留爷爷的是一对老实本分的夫妻,两个人没有儿子,守着一个女儿过日子,这是个很老实的人家,户主叫张明山,耳朵有点背,人家喊他张聋子,他们在这个张家大户人家中是那种可有可无的人家,处处低眉顺眼的,不惹事,也不多事。再加上,又没有顶门立户的儿子,更加说不起话,在人前抬不起头来。当看到流浪到这儿的刘三时,心里就有了想法,就留住了刘三,当了上门女婿,条件是将来刘三有了儿子必须姓张。张树的爷爷那时已经流浪了几年了,又看到狮子口这个地方好,土地肥沃,四通八达,张家有吃有喝的,还给他一个老婆,何乐而不为呢?虽然儿子将来不跟自己姓刘了,可那有什么紧要的呢?总归还是自己的种子。种子是自己的,管它是花还是草?
爷爷就这么留在狮子口了,当了他的上门女婿。爷爷应该是个很活套的人,要不也不会这么做了。当爷爷已经不用为自己的生计奔波时,他的聪敏才智就发挥出来了。他原先跟自己的爷爷读过一些书,还跟爷爷一起给牲口看过病,爷爷还给留有一套老书《疗马经》呢,流浪这么多年都没有舍得丢掉,有此实在没有饭吃了,有人愿意给几文钱买去,他差一点就拿去换了饭吃了,想想是自己的爷爷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了,最终还是舍不得,刘三没事就爱翻翻,所以自己略通医道,加上自己胆大,又喜欢摸索,便在狮子口给牲口看病。狮子口多大啊,人口几百,牲口数千,却没有一个给牲口看病的人。过去牲口又什么三长两短了,要么花高价到好远的柴坪请人,更请爷似的;要么就自己凭经验,弄些草药给牲口,好了就好了,不好,牲口就死了,死了就吃肉,听天由命。虽说那个年代牲口是一家的支柱,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如今好了,有了爷爷给牲口看病,远路首先不用跑了,还便宜,起初,大家还疑疑惑惑的,不相信这个流浪而来的男人,可又一思量,看好就好了,看不好和过去一样,也不损失什么。
真正打动大家让大家相信的还是爷爷成功的治好媳妇亲叔叔家张明水的牛。那此爷爷治好张明水的牛的事在狮子口引起了轰动。张明水是自己媳妇张枣花的亲叔叔,也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家,因为不会钻营,又没有本事,家里只靠几块薄地过日子,日子并不富裕,家里的一头牛一头骡子就是这个家的命。可就是这头要命的牛,有一天突然卧着那不起来了,喂什么都不吃。原因找不到,看着牛两天都不进食了,又没钱去柴坪请兽医,这可把张明水急的。平时隔壁邻舍的,也见过这个侄女婿给自己的牲口治好过小病,就死马当活马医吧,让刘三过来看看。
张树的爷爷围着牛转了几圈,又扒开牛嘴看了看牛舌头,然后从随身带的一个黄布袋里摸出几根长短不一的银针。张明水眼睛都不愿眨一下,他倒要看看他这个侄女婿是如何折腾牛的。可迟迟不见刘三下手,只是伸出手在牛的头上轻轻的抚摸着。
你是拿捏不准啊,张明水盯着刘三问。
刘三说,你这牛没大毛病,是吃坏了。
吃坏了?没吃啥东西啊。
不一定是人喂的,有可能是吃了啥不能吃的草了。你去弄一升黄豆磨碎,给它弄成豆浆喝了。
管用吗?张明水不想去,怕自己这个侄女婿信口开河,牛治不好,还让自己赔了一升黄豆。但他见刘三满有把握的样子,就磨磨蹭蹭的去了。他刚转身,张树的爷爷就伸手将几个银针扎进了牛的几个穴位,随即,又抽出了银针,牛哼了几哼,竟然站了起来。猛然站起来的牛,把张明水吓了一大跳,但随即是满心的欢喜,他知道自己的牛好了。牛和所有的动物一样,如果卧着不起来,就一定不行了。动物如果还能站着,就不会有什么大毛病。
张树的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