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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介绍环境和解释原理方面,他从来不吝惜语言,但也仅限于此。陆汀想,这人如果是独自做这些工作,想必他也相当自适,但那种场景……总觉得十分寂寞。随着距离的叠加、回收物的堆积,陆汀的汗越出越多。某次拔出一根铜管塞到折叠钳里,他居然有些眼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脱掉手套倒出攒了浅浅一层的汗,傻话就那么说出了口:“我想找一只小狗,活的那种,找到就带来,”他闷闷地说,“和我们一起干活,就像以前人去山林里狩猎一样,比机械小狗好玩多了。”“机械狗?”“就是它,它虽然很大,但老是像小狗一样跟着你。”陆汀指指斗车颇为无辜的长臂。邓莫迟回头看了一眼,应该是笑了,面罩下那是极其细微的一声,“需要休息一下吗?”陆汀恍然,道:“不用不用,走吧,走吧。”于是两人接着走了一段。眼花却又接踵来了两回,脚下的铅垫也像是走一步沉一步。陆汀抗拒着不往那方面想,却还是止不住地意识到,这不是劳累,而是更麻烦的一种状况。不会吧?明明才过去小半个月呀?陆汀下意识摸向背包最靠外的那层口袋,一整盒抑制胶囊,棱角隔着帆布,被他压在手下。是邓莫迟要求停下的。那是快把这座垃圾山转完的时候,停靠飞船的安全屋就在不远处,邓莫迟驻足,侧目看着陆汀:“你现在很危险。”陆汀已经默默环视了一阵,周围人迹罕见,所以他一直告诉自己,不要紧,不要紧,那种燥热酸软的感觉确实也是断断续续,和上次发情的汹涌不尽相同。但听邓莫迟这么一说,他就又慌了:“我有味道吗?”他怕自己散发的东西太明显,一飘就飘好远招来什么问题人物,又怕它到这会儿还是根本没有气味,邓莫迟这么聪明,自己喷香水假冒苜蓿的骗局肯定一看就透。邓莫迟则问:“药带了?”陆汀下意识把包往他手里塞,怔道:“在、在里面。”邓莫迟不接,只把手机揣回口袋:“热敏网我暂时关了,先回安全屋吃药休息。”陆汀慌慌张张点头,抱着背包往那方向跑了几步,又猛地回过身子:“你怎么办?不是,我是说,你在外面?”邓莫迟靠在车斗一侧,抱起双臂:“我对你来说也有危险。”可是无论从语气,还是从动作,他看起来都是心如止水的样子。陆汀说不出求他陪自己的话,人家的确也没有跟他共处一室冒险的必要——信息素的劲儿上来了那是什么都挡不住的,一个alpha和一个oga待在一起也绝不会做其他事情。陆汀自己倒是不会后悔,可邓莫迟呢?他没敢再回头,因为看清了自己的动摇,埋头快步跑向那栋小房子。鞋底的铅垫拽得他踉踉跄跄。冲进去才发现锁头锈得太过头根本反锁不住,陆汀大口喘着气摘下面罩,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屋里那么黑,他又不知道灯的开关在哪儿,所以感到危险。无法隔绝完全的外界也让他感到危险。拆药盒的时候他开始后悔没直接钻回自己的飞船,手环却忽然响了两声,只有特殊联系人的消息会在静音模式中发出提醒。顶灯也蓦地亮起,陆汀被激得眯了眯眼。手腕上方投影出两条消息。邓莫迟:红外线网已经打开,别人闯不进去,我也不会闯,就在外面等你。不怕。邓莫迟:灯也开了。陆汀不舍得把界面关掉,方寸之间一块荧蓝色的光幕,对他来说好过头顶高瓦数的灯管。这次带的抑制胶囊也是强效,正常用量是一次一颗,他把心一横,就着隔离瓶中发烫的热水一口气吞下去六颗,整盒的量,口腔都仿佛被烫掉了层皮,呼吸甚至更急促了些许,双眼却还是望着那几行字发呆。然后他哭了。哭着打出那行回复:我不怕,我就是觉得给你添麻烦了。他最近就是这个样子。一到关键时刻就发情。一发情就哭。陆汀对自己分泌过剩的体液感到厌恶,无论是眼眶里的那些,还是某些更加难以启齿的部位。单说眼泪的话,其实是老毛病了,从小他就会在莫名其妙的时刻哭泣,比如在警局乖乖坐到黎明,等到母亲出警回来抱着他的那一分钟,比如因为每天沉迷打靶被大哥骂废物点心,被父亲没收手枪,却在十五岁生日收到姐姐送的新枪的那一秒。但此刻他所在的是一片艰苦的土地,身边没有对他最好的那两个人,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陌生,能去相信的只有邓莫迟一个,连带他的机械小狗,还有他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