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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趟去圆明园,岚琪竟惹出些病来,玄烨必然没好脸色,可又是他让人家去跑一趟,反而没处发脾气。来瑞景轩看到榻上少了几分精神的人,他就坐在一旁生闷气,闹得岚琪还要哄他高兴,无奈地说:“怪不得都说老小孩儿老小孩儿的,现在动不动就生气,弘历都不用哄了。”
玄烨心疼地望着她,摸摸额头又揉揉手背,半天只说了句:“快些好起来。”
几个字,所有的情绪都在里头了。他们到了这把年纪,彼此的身体都不硬朗,该交代的天下事都有了定数,可本该安享晚年,却不得不守着最后的尊贵。身为帝王,身为帝王的女人,这辈子不到咽气的那一刻,终归放不下,该操心的事,永远也没有止尽。
而胤禛得知母亲为了家中宋格格的事往来一趟还差点病倒,心中十分愧疚,对宋氏也早就没了耐心,只是一直不管家中事,不知道她原来这么过分,现在额娘发狠将她永久禁锢,他也懒得再过问。
胤禛近来的差事,就是为西征大军盯着粮草后援,但这事儿是皇帝一句话私下交代他的,并没有正式在朝堂上委任,所以有些事干涉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但这样子,反而让他更看清其中的门道,开了眼界。
这一日,胤禛和胤祥一同在瑞景轩请安,正好十四送来家信,胤禛给额娘念了,岚琪听着笑:“他出门到现在,送来几封家信,说的话几乎一模一样,我也不计较了,能报平安就心满意足,你们替我回信,叫他保重身子。”
兄弟俩应下,再与母亲说了几句话,便退出来,预备离了园子往兵部走一趟,路上老远瞧见清溪书屋附近有些异常,十三想法儿打听了一些,之后赶上胤禛一道坐马车,说道:“皇阿玛似乎秘密召见了什么人,哪里的也不清楚,所以那边守备多了些,四哥您若想知道,我还要花些功夫才能打听。”
胤禛摆手:“皇阿玛既然是秘密召见,我们就不要好奇。”
十三答应,说起之后去兵部要交代的事,不免愤愤:“老九他们见不得我们顺当,从中作梗呢,他真是作死了,若是短了前线的供给,皇阿玛还不要了他的脑袋,他真是为了不让我们如意,什么都做得出来。”
马车晃悠悠,胤禛闭目养神道:“他不是不怕死,只怕就是想激怒阿玛,既然如此,我们更加要把事情办得漂亮,别让他激怒阿玛,不能让他遂愿。”
要说胤禛从开衙建府起,就没几件顺当的事,他虽然有个做皇后的养母,还有个一辈子在皇帝心尖上的亲娘,可因他本身的脾气,在朝堂里混得并不如意。
可这么多年周旋下来,对于挫折他早就看得很淡,不论是谁给他使绊子,只会叫他越挫越勇,皇阿玛当年“戒急用忍”四个字,至今高悬在书房里,而他也很早就发现,只要开阔心胸拓宽眼界,遇事遇人,根本用不着戒急用忍。
但那天十三所谓的,皇帝秘密召见了什么人,胤禛无心去探求,皇帝却刻意地告诉了他,那晚天黑往家里赶时,半路上被父亲的人拦下引去清溪书屋,父亲看似邀他下一盘棋,却在棋局中提起:“朕今日见了年羹尧,他秘密到京,你可知道?”
胤禛当然不知道,惊讶地一颗棋子握在手中不敢落下,还是皇阿玛指了指棋盘说:“放这儿吧。”他放下棋子,还没回过神,父亲就跟着落子,然后道,“年羹尧该算是你的人吧。”
“他是皇阿玛的臣工,谈不上儿子的人。”胤禛皱着眉头。
“道理如此,但事实他就是你的人,是该对你唯命是从,没有任何隐瞒的人,不然朕把他交给你这么多年,是光要你们培养舅婿情分的?”玄烨冷笑,指了指棋盘,要儿子继续下棋。
胤禛却索性罢手了,起身站到一边,严肃地说:“皇阿玛,儿臣不明白。”
玄烨一副被扫了兴的模样,喊来梁总管说:“去请德妃娘娘来。”
梁总管似乎觉得太晚了,皇帝却说:“朕没睡,她怎么会睡,就说朕犯了棋瘾,要和她下棋。”回过身不乐意地看了眼儿子,轻叹,“一盘棋也下不了了?”
胤禛不知怎么好,为难地说:“皇阿玛,年羹尧到底?”
玄烨却一笑,云淡风轻地说:“朕找他,是问西征的事,与你与他人都无关。把你叫来,就是想提醒你,这个人口口声声自称奴才,可他骨子里从没把自己当奴才,你用他,千万要小心。”
胤禛沉思半晌,轻声道:“皇阿玛,儿臣是不是该派个人,暗中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