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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贵人。”岚琪开口。
荣贵人看她,一手捏着茶勺悬在半空,茶勺里一撮茶叶还未放进茶壶,手间顿了顿,旋即就放下去,低头侍弄茶水,笑着问:“妹妹想问什么?难得你愿意来找我,我还想是不是该亲自去一趟钟粹宫,我知道,你心里梗着心结。”
“三阿哥是被毒死的吗?”岚琪问,心里砰砰直跳,她不是不知宫闱险恶,哪怕没经历过,听得历朝历代的故事还少吗?可从没想过,她竟然也会亲身经历,若说是佟妃一声声“贱人”在耳边挥之不去,不如说是那空荡荡的摇篮,那逝去的小生命给她带来了阴影,让她夜不能寐。
岚琪沉了沉心,继续问,“三阿哥,是病死的对吗?”
荣贵人颔首,而后扬眉正色看她:“不错,三阿哥是病死的,皇上也这么说了。”
“不是皇上说,臣妾是问您……”
“乌常在。”荣贵人打断了她,“我说过,只请你看到什么说什么,你不是照做了吗?不管三阿哥是病死的还是被毒死的,和你并没有关系。”
“如果臣妾没看到呢?”岚琪起身,稍稍走近她,“您和惠贵人怎么知道,臣妾会看见佟妃娘娘去了三阿哥的屋子?”
荣贵人手里的茶已经成了,分了一杯给她,含笑道:“其实你想问我,是不是利用了你?为何不直说,是说不出口吗?”
岚琪不语,荣贵人继续说:“太皇太后和皇上心里都明白,等他们缓过这一阵就好了,哪怕从此我和惠贵人再没资格侍驾,但这一次也值了。”她说罢尝了自己冲泡的茶水,不知是什么味道,很不满意地撂下,顺手把岚琪那碗茶也倒了,又似不经心地说,“你一定很奇怪,我们这么做,显然是针对佟妃,想法子要回大阿哥,可大阿哥是惠贵人的,我做什么搀和在里头,是不是?”
岚琪却不知是不是看不惯荣贵人糟蹋那些上好的茶叶,主动伸手来摆弄茶具,荣贵人便撒了手往后靠着坐,悠悠地说:“大阿哥终日哭闹,总有一天会连皇上也看不下去,佟妃自己更加不知能耐心到哪一天,可只要有那一天,她就会弃了大阿哥,转而抱别的孩子,那天她对皇上说的话,你听见了吗?皇上许诺她可以挑一个,所以为什么大阿哥去了承乾宫那么多天,一直没圣旨下来,就因为她还没挑好。”
岚琪潜心侍弄茶具,也一句句把荣贵人的话听进耳朵里,荣贵人继续说:“我们没有法子撂倒佟妃,要想断了她抱养孩子的念头,只有这样闹了。仗着皇上和我们还有几分旧情,仗着她性子急没涵养,稍稍一撩拨就冲动,还仗着我们两人是阿哥们的亲额娘,哪怕拼了前程,也不能让她把孩子抱走。”
岚琪手里的茶也成了,递了一杯给荣贵人,她正好也说的口干,浅尝一口,眉间有喜色,一整杯茶旋即下了肚子,舒口气似的说:“我知道你觉得我冷酷无情,利用了你,还利用了我自己的孩子……”晶莹的眼泪从她眼角渗出,荣贵人含笑抹去了,看着岚琪说,“我已经在这宫里十几年了,你觉得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往后的几十年,我只有孩子了。”
岚琪没有喝茶,起身离了炕,彼此沉默须臾,她福了福身要走,荣贵人问她心里可否还梗着心结,她才摇头:“太后说她不论谁对谁错,臣妾现在也明白了,这件事里没有谁对谁错,谢谢您愿意对臣妾说心里话。”
荣贵人含笑道:“也许有一天,我再也不愿意对你说心里话,可今日你这杯茶,我会记在心里。”
岚琪颔首不语,转身就要走,外头吉芯急匆匆来说:“太皇太后在佛堂闪了腰,苏麻喇嬷嬷来找乌常在去,知道在这里,直接找来了,乌常在快请吧,慈宁宫的人还等在外头。”
岚琪忙跑出去,荣贵人那儿也让吉芯帮着换衣裳,岚琪先行去了慈宁宫,荣贵人这儿跟过来时,远远瞧见皇帝也过去了,一时驻足,想了想还是吩咐吉芯:“我们回去吧。”
慈宁宫寝殿内,太皇太后歪在床上,岚琪屈膝跪在榻边,太皇太后不让她碰,两人僵持着,不多久玄烨便来了,瞧见这光景,不等开口就被祖母训斥:“你们两个我都不想见,快出去。”
玄烨连忙赔笑:“皇祖母这话,孙儿可做了什么惹您生气的事?”
岚琪抬头看皇帝,玄烨的目光也落在她脸上,她左边脸颊上还隐隐能看见掩盖在脂粉下的伤痕,顿时心头恼怒,可这一下生气的目光,又把岚琪吓得转过去了。
太皇太后都看在眼里,伸手捏过岚琪的下巴瞧了瞧,冷声说:“活该。”
087相看两相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