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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老师报完幕就退到舞台两侧,那里放着一把为她预备的椅子,椅子上放着
一架漂亮的手风琴,琴键上的珐琅质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椅子旁边,直立着
马良才。马良才手握一支竹笛,脸上表情十分庄严。金老师将手风琴套上肩头,
安坐入位,手风琴拉开,放出美妙音乐,与此同时,马良才的笛子也奏出了清脆
欢快、穿云裂石般的美妙声音。一个小过门奏罢,一群革命的小胖猪,迈动着肥
胖的小短腿,胸前都戴着绣着黄|色“忠”字的红布兜兜,连滚带爬地蹿上了舞台。
这些都是小公猪,又傻又憨,吱哇乱叫,缺少思想,不够深刻,需要一个领袖人
物率领,这时,那个名叫“红红”的小母猪穿着小红鞋翻着筋斗上了台。这孩子
的妈是一个富有艺术细胞的青岛知青,基因很好,学啥像啥学啥会啥。她的上台
引起了一片掌声而那群小公猪的上场只引起一阵怪笑。我看着这群小猪心中无比
欢喜,古往今来,还从来没有一头猪登上过人类的舞台,这是历史性的突破,是
我们猪的光荣和骄傲。为此,我在杏树上举起一只前爪,遥遥地向编导了这舞蹈
的金美丽老师致以革命的敬礼!我也要向马良才致以敬礼,他的横笛,吹得的确
不错。我还要向小猪红红的妈妈致以敬礼,这女子能与农民结婚并繁殖出了优良
的后代值得尊敬,她把自己身上的舞蹈基因遗传给女儿值得尊敬,她站在舞台后
边为女儿们帮腔伴唱更值得尊敬。她是雄浑圆润的女中音——莫言那小子后来在
一篇小说里写她是女低音,遭到了许多懂音乐人的嘲笑——她的声音出喉,在空
中飞舞,犹如一条沉甸甸的彩绸——我们是革命的红小猪,从高密来到天安门—
—这样的歌词用今天的眼光看显然是不妥的,但在当时却是十分正常的。我们西
门屯小学这个节目是参加过全县会演的,而且是得到了最佳表演奖的;我们这群
小猪演员是受到过昌潍地区最高领导陆书记接见的,陆书记抱着小猪红红的照片
是在省报上刊登过的。这是历史,而历史是不容篡改的——那小母猪在舞台上倒
立着行走,两只穿着小红鞋的脚高高地举着,并且不断地打着拍子。所有的人,
都热烈地鼓掌,台上台下一片欢腾……
演出胜利结束,接下来是参观。孩子们表演结束,下边轮到老子表演了。自
从转生为猪以来,平心而论,金龙对我不薄,即便没有多年前曾为父子的特殊关
系,我也要好好表现,逗领导开心,为金龙增光。
我稍微活动了一下身子,感到头晕,眼花,耳朵里嗡嗡响。十几年后我约着
县城里一群狗兄弟、狗姐妹们在天花广场举行盛大月光party ,喝了四川的五粮
液、贵州的茅台、法国的白兰地、英国的威士忌,才猛然明白,当年在大养其猪
现场会那天,我头痛眼花耳鸣的原因。原来不是我酒量不海,而是那种劣质薯干
白酒惹的祸!当然,我也必须承认,那时的人虽然已经很不讲道德,但还没有坏
到用工业酒精勾兑白酒害人的程度。正像后来我转世为狗时那位在市政府宾馆看
门、见多识广、出口成章的朋友德国黑盖狼狗所总结的那样:五十年代的人是比
较纯洁的,六十年代的人是十分狂热的,七十年代的人是相当胆怯的,八十年代
的人是察言观色的,九十年代的人是极其邪恶的。请原谅我总是急于把后来发生
的事情提前来讲,这是莫言那小子的惯用伎俩,而我不慎受到了他的影响。
莫言自知犯了严重错误,老老实实地站在机房里,等待着金龙前来惩罚。看
机器的焦二睡醒后回来,看到莫言站在那里,开口便骂:“狗小子,你站在这里
干什么?想搞破坏吗?”“是金龙大哥让我站在这里的!”莫言理直气壮地说。
“什么金龙大哥,他还不如我裤裆里的鸡芭!”焦二狂傲地说着。“那好,”莫
言道,“我这就去告诉金龙。”“你给我回来!”焦二伸手揪住莫言的衣领,把
他拽了回来,在这个过程中,莫言破棉袄上那三颗纽扣不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