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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我的车驾,大家纷纷起立,放下手中的物事,大声欢呼:“万岁!”那些睡着的人懵然惊醒,顺手抓起刀枪,茫然四顾,引起一阵哄笑,自己却还莫名其妙……
转过一个街角,这里的士兵正在收尸。他们有的三三两两抬着同袍的尸体,小心翼翼放在马车上,这是准备运回去辨认身份的;另一些则随意拖拽着赵人的尸体,扔上另一辆车,这是准备运去城外焚烧的——这样可以防止瘟疫。
一个年轻士兵跪在死去的同伴面前,失声痛哭。他的嗓子已经哑了,干张嘴出不了声,只有眼泪大颗大颗坠下来,在布满征尘的脸上划出几道泪痕。旁边,几个同伴神色黯然,叹息不止。
我示意御者转向,不要去打扰这个伤心的人。按照秦法,见到大王车驾不高呼万岁者,当以大不敬治罪。
车驾来到赵王宫前。宫门前,两个千人队分列左右,数万兴高采烈的士卒远远站在街衢长巷里,望向这里。
当侍卫掀起车帘,我长身而出时,蓦地晴空里炸响霹雳——那是数万军兵的呼喊:“万岁!万岁!……”
看着这些衣甲残破,面孔黧黑,却热泪盈眶,拼命挥舞着兵器头盔的大秦健儿,我禁不住心潮澎湃,向他们挥手致意。这些身经百战的关中铁汉,这些生死场上拼杀出来的英雄,他们有足够的理由自豪。
赵王迁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汗透重衫。他双手捧着一只锦盒,颤声道:“罪臣赵迁,妄图抵抗陛下天兵……自知罪该万死……特献上和氏玉璧,望陛下赐以全尸……”
侍卫接过锦盒,躬身递给我。我打开,见到了传说中的和氏璧,心里一阵感慨。想当初,朕的曾祖昭襄王欲以十五城“换取”之,还是被有胆有识的蔺相如完璧归赵,如今却被末代赵王亲手呈献给朕。假若蔺相如地下有知,会作何想呢?
我感慨一番,将锦盒交给侍卫,冷冷道:“好,你既如此识相,朕便饶你一条性命。”
赵王迁喜出望外,连忙叩头谢恩,神色间感恩戴德,竟是十分真诚。我愈发鄙视之,遂有意加上一句:“你为我除去李牧,朕当感谢你啊!”赵王迁闻言,全身一震,慢慢垂下头去。
这时,他身后一个矮胖子站起来,笑嘻嘻道:“陛下,这诛除李牧之功,小人亦出力不少哦。”
见我皱眉,那人急忙自报家门,“小人姓郭名开,权任相国,早便有心投效陛下,为我大秦社稷略尽绵薄之力。”说罢满脸谄媚,笑嘻嘻望着我。
这就是郭开?祸害赵国的权臣?我心里一阵恶心,冷冷道:“郭开,你搞垮了赵国,劳苦功高啊!”
郭开得意地谦虚道:“不敢不敢,陛下……”
我大声喝令:“来人,将这佞臣拖下去,斩了!”
郭开顿时色变,结结巴巴道:“陛、陛下,小人不明白……陛下,饶命啊!……”
几名侍卫如拖死狗般,轻松将他拖走。
赵王迁颤巍巍抬起头,老泪纵横:“陛下圣明……”
我莞尔而笑,“不必客气。”
这里似乎没有什么变化,除了稍显残破。我蹲下身,手在砖墙上仔细搜索,嗯,昔年刻下的“大牛杨三是龟蛋”字迹宛然。我笑起来,童年时光涌上心头,却变得异常温馨。
我是刻意故地重游。一路上,我试图重现昔日记忆,可是面对着断壁残垣,成堆瓦砾,以及烧焦的梁柱门窗,我不得不放弃。并怀疑起自己的决定是否可笑来。
幸好,这城东一带多是平民居住,未遭兵火,这故宅方得以保存完好。我不由长舒口气,随即感到可笑:这里早已和你无关,你激动什么?
“吱呀”一声推开门,我迈步进来,仔细打量着屋内的一切。心里激动不已。
摆设基本未变,炕在窗前,灶在灶间,墙洞里放着油灯,屋角处堆着柴禾……熟悉的旧日气息扑面而来,恍然间,眼前出现那十几年前的一对母子——
母亲放下米袋,靠在门上喘息。小赵政跑过去,抓住米袋,龇牙咧嘴却拖不动。母亲莞尔一笑,顿时忘却了疲劳。
母亲将菜里不多的肉夹到儿子碗里,小赵政懂事地夹回给母亲。母亲嘟起嘴,佯做生气,小赵政想了想,将肉分开,自己挑了一小半。母亲欣慰一笑,眼睛里亮晶晶的。
寒冷的冬夜,母亲醒来,把薄被子向儿子那里匀一匀,细心为儿子掖好被角。
见到母亲洗过衣服,双手冻得不听使唤,小赵政眼含热泪,心疼地将这双皴裂的手揣进自己怀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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