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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笑着不说话,听着母亲带点吴语口音。有些绵软地说:“这个眉眼秀气 呀,像个小黛玉。哎呀,不能像黛玉。命太苦。”又拿起一张来,有兴有味地指点:“这个好,圆圆的大脸 ,眉眼灵动,一定是机灵的。生个宝宝出来,肯定聪明的。不过身材又差了一点啊。”路安只是笑,不说话 ,母亲再拿起一张,笑着:“这个稍普通了些,可是讨老婆,一定要能扶家,这个相貌,温良贤淑,最适合 做老婆。而且屁股翘翘,生孩子最好!”路安笑着将手从母亲肩上扶过去,拥紧了,问着:“奶奶以前,可 也是这样给爸爸挑的?”
母亲顿时沉下脸来,拍地在他手上打了一巴掌:“他哪敢!”
路安笑起来:“您也别给我这么挑,等我找到了,自然带来家里看,还要生一大堆宝宝乖乖。天天围着你吵 。”母亲笑起来,很骄傲地端详自己的儿子:“我们家安子长得这样有模有样,我知道外面可是站着一个营 的姑娘等着挑的。这事儿真急不得,但你还是要快快地让妈妈看到,老一个人,老大不小,总要有个女人拴 着,才让妈妈安心。”
没有想到,那一晚上,竟然是最后的亲昵。出外购物的母亲遇到了报复性的突袭,随身保镖当场死亡。救回 来时,已经奄奄一息。路安放下相框,站起身来,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
他永远不会忘记母亲临终前的那一幕。
监护室里,路子良跪在床前,紧紧握着妻子绵软的手,头几乎要磕在病床上,“乔珍,乔珍,你挺住,很快 就好了。啊。我们很快就好了。”
,路子善抱着头蹲在床边,没有说话,整个脸却扭曲铁青得让人害怕。
路安坐在床头,看着母亲苍白的脸,不断用棉签润湿白得没有血色的唇。眼泪止不住大滴大滴往下掉。娇柔 的母亲,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和痛?威力巨大的近距散弹枪在左腹和左胸前留下两个狰狞的伤口。
伤得很严重,但路安没有想到母亲会挺不过去,无论医药怎样精良,科技如何发达,没有人能挡住生命的流 逝。
母亲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看到床头坐着的他,微弱地笑着,微微动了动手。路子良立刻坐起来,声音沙哑: “乔珍,你醒了?对不起,我……”路子良说不下去。如果不是单行道结下的梁子,又怎么会报复到他的妻 子?
乔珍虚弱地摇头:“子良,别说……对不起,嫁夫……随夫,我不怨你。”
路子良说不出话来,颤抖着将妻子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上。
乔珍呼吸急促,休息了一会儿,才睁开眼,望着路安,声音细若游丝:“子良,我不放心,安子啊。你…… 让他过……平平安安的……日子吧……”
“妈!”路安轻轻伏下身来,帮母亲轻轻把被子掖紧,“刚做完手术,您别说话,好好休息。”
乔珍闭上眼,她真的很累。累得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过了很久,才睁开眼,轻声叫:“子善?”
路子善一个箭步窜起来,乔珍望着他,想抬起手,却抬不动,路子善声音哽咽:“你好好养伤。我知道你要 说什么,我会照顾安子。”
乔珍脸上,绽出一朵苍白的微笑,淡淡如一朵白菊。在三个铁骨多铮铮,恨不能代她去死的男人撕心裂肺的 伤痛中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单行道愤怒了。这个一向以仁义为先,威名远扬的白道组织,如一头暴怒的雄狮,一夜之间,铲平了手段卑 鄙,却无疑给了单行道的两位将军致命伤害的狼头帮。
路安亲手血刃了狼头帮的帮主,可是,血淋淋扎一万刀,也唤不回温柔可亲的母亲。
路子良本有些斑白的头发,一夕之间全白了。
可是,他不能倒下。也不能放手。他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还是单行道的将军。一个庞大的帮会组织,还 要他日理万机,运筹帷幄。
乔珍去世后,父子俩都没有再提起珍爱的女人最后的遗言。但路子良不再调派任务给路安,路安心中明白, 开始有意无意地离开单行道。离开也好,每回来一次,总觉得是个伤心地。
在温婉的母亲影响下成长的路安,是一个温雅可亲的人。在一个四季如春的城市里,做自己喜欢的事,在山 水间陶冶,用电波放送每一处感动人的风景。这样的生活,真如母亲希望的,平平淡淡的日子。
有人轻轻敲门,房间助理送进来一杯咖啡。
路安转回身来。三年了,离血腥与争战越来越远。只是,真的能一直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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