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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走线的白天,兆富冷不丁地在一个角落冒了出来,地上满是杂乱的机器零件,而他满脸满手都是油污,在进行他忽发奇想的发明创造。在眼前的幻觉完全消逝后,刘氏又看到大儿子兆喜就睡在自己的炕上,铁塔似的身体,发出震耳的鼾声。当她生怕儿子着凉将一件衣服盖地他袒露的肚子上时,却又发现那件衣服下面只有空空的草席……
在如棉线般的日日夜夜里,刘氏不仅会在不经意间看到与自己隔世的亲人,还对远离自己的亲人做着种种推测。
在饥荒中出走的兆禄一去不回,他究竟在哪能里?当想起二女儿青梅为炼钢铁烧得面目全非,至今仍然用头巾遮丑时,心头总忍不住隐隐作痛。
然而,最使刘氏牵肠挂肚的还是从十四岁就住在邓家的红霞。红霞三十多了--一个面容和心地最好的姑娘却成了全村唯一没有着落的闺女,她把这一切都归罪于自己:在红霞到了婚嫁年龄时,如果不是自己一心想将她娶为儿媳的话,这个姑娘肯定会有一个好的归宿——她是县里最大的官县委书记的女儿啊。
河父海母26(25)
乘筏外逃时,她将一个泥菩萨揣进怀里,紧贴着心窝。那时候,她甚至感受到了泥像的心跳。后来,她一直固执地认为在暴涨的洪水中自己全家和蛤蟆湾子无一人伤亡全是因为自己的虔诚。返回蛤蟆湾子后,她让兆财在自己房子的正面墙上挖个大洞,将观音毕恭毕敬地放上去,使小小的观音像成为房间里最显眼的摆设。每当心头的石压得她几近崩溃时,不管什么时候,她都跪下身去,从自己默默的祷念声中寻求慰藉和力量。
把刘氏从平静、忙碌却又痛苦的生活中暂拉开的,不是全村人对天旱的议论纷纷,不是儿孙的吵闹声,而是一队社员让她心惊肉跳的眼神。要不是这种眼神,她会一直在家庭劳作和臆想的空间里徘徊,任凭天崩地陷。
一队的三台抽水机正欢叫着通过水笼头把水喷上坝地,而二队社员正如梦方醒地在雨的带领下挖掘灌溉沟渠。这时候,即使干得最起劲的雨心里最清楚,这几乎是项徒劳的工程。夏苗缺水已十万火急,估计不说挖渠需用多少工日,单单将两米高三十多米宽的大坝破一个流水口子至少需要两天时间,而看上去庄稼已难撑几天了。他带人拚命挖渠,不过为了自蔚和从二队社员的埋怨声中解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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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队社员挥锨挖掘沟渠的第二天一早,村支部书记鲍文化找到一队队长邓跃进,他说一队有三台抽水机,大坝上的庄稼算是保住了,可一队不能看着二队颗粒无收啊。他见跃进迷惑不解。直截了当地说,“我是说一队得组织劳力帮二队挖渠引水,二队社员都下了死劲了,他们昨天夜里没有一个人回家。”邓跃进眼中的迷惘仍象先前一样浓重,他不知道支部书记在说什么,笑嘻嘻地把捧在手心的两只幼鸽举给鲍文化看。
从他的目光里,鲍文化终于明白自己在白费口舌,他决定用自己支部书记的身份直接指挥一队社员加入二队挖渠引水的队伍。他第一次用铁榔头敲响了一队上工的大钟。不足半袋烟的功夫,二百号劳力渐渐聚集了起来,但当他们看到敲钟的不是生产队长邓跃进而是鲍文化时,全都明白了支部书记要自己干什么。因此,支部书记声嘶力竭的动员没引来一个人的响应。
鲍文化从大家眼神里看到了可怕的事不关己的麻木和兴灾乐祸的嘲讽——这正是二队队员几年前看一队翻耕泛着盐碱的坝地时的眼神。这眼神在支部书记无计可施的两天后被刘氏意外看到了。
其时,她想去瞎嫂那里去一趟,因为好长时间都没有见瞎女人了。路上正碰见懒懒散散准备下地的一队社员。刘氏的双眼一点儿都没昏花,她清楚地看到几乎一队社员每一双眼里都折射出同样内容,这是面对亲人的死亡也无动于衷的对亲情和道义的完全抛弃。她先是以为大家又犯了眼疾,继而便明白村里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在跃进全身心投入鸽场的几个月里,她几乎没出过院门,家里又无人向她提起过地里的事情,因此,她对火烧眉毛的旱情一无所知。
“出啥事了?”她狐疑地问与她打招呼的社员们。没有人回答她的问话,并且没有人知道她在问什么。他一时忘记了自己要去干什么,迈动一双小脚随着一队社员出了村子,先是看见了成片在干旱中叶梢枯黄的庄稼,接着看见一百多名二队社员在不远处用铁锨挖沟。她为一刹那完全解读一队社员的眼神而怒火中烧。
一种少有的冲动使她快步赶到鸽场,这还是她第一次踏进这个让大孙子着迷的白色天地。但是,她对眼前飞舞的白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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