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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陆过有点口吃地道,他觉得自己定是痛得连话也说不出了。
李怒的眸子仍是转得快活,“你的弓法极好,可惜马太慢了。”她抬了抬下巴,道,“回去吧。”
日头渐沉,此处不可久留,牧民们拆去帐篷,治疗伤患,掩埋尸体,拖着辎重向南回撤,途中回合了吕家的马群,天黑后在河边扎营。陆过取水擦清伤口,原本不深的口子,因为用力过度,崩得血肉模糊,更不用说精疲力竭,眼睛也睁不开了,才睡了一会儿,便觉有人踢动自己身体。
“快起来。”李师拉着他奔出帐外。只见牧民踩灭了火堆,在月色下悄然聚拢,忧心忡忡望着远方一线火龙。
“我去看看。”陆过取了兵刃,翻身上马,向那票人马驰去,过了小半个时辰又孤身回来,笑道:“那是我调来的白羊总兵府的骑兵,奉命肃清牧场附近的匈奴人。”
牧民们上前拍着陆过的肩膀,欢喜不已。吕彤只觉陆过身子还在不住颤抖,将他让入帐中,道:“累坏了吧?到底不比我们草原上铁打的汉子。”
不会儿牧民们说笑着进来,那胡老伯牵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也是呵呵大笑地上前打招呼。原来胡老伯得了消息,领着几个牧场的六十多个伙计赶来援手。帐中众人议论纷纷,胡老伯望着陆过揣在怀里的手臂,狠狠点了点头。
那男孩子却双眼放光,盯着仁义弓猛看。
“你就是小伍子了?”陆过笑问。
那孩子红着脸一笑,钻到吕彤的怀里。
吕彤道:“将军,今天要不是多亏了你,且不知会死多少人,你睡得舒坦,却不容道声谢。”
陆过笑道:“匈奴不料我们设伏,原是我们捡了个便宜,今后再不能如此行险。”
吕彤道:“用不着啦,我想好了,我牧场里的马,就照五两一匹的价钱卖给朝廷,自己回县城宅子里住。匈奴一天不灭,我等一日不得安生,何必计较几千两银子?”
胡老伯道:“你这老鬼,为什么要抢了我的话说?陆将军,我胡某人别的没有,好马倒有千匹,远比这老鬼的马壮,朝廷打仗且牵了我的马去用。”
陆过笑道:“两位,六两的价钱是议好了的,不要客气。两位都是重气节的英豪,陆某在此多谢了。”他起身一揖到地,被吕彤伸手拦住。
其它牧民也道:“既然胡、李、吕三家都答应献马,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我们小本经营,比不得他们大户。将军说战后朝廷会归还马匹的银两,可是当真?”
吕彤道:“各位,我虽然是个粗汉,却也是生意人。我做这笔买卖,不为别的——陆将军说的话,我信得过。他豁出自己性命不要,飞箭先来救我,我吕彤瞧得清楚。这样的汉子,难道不是诚信之人么?”
众人都在喝彩,陆过不料这么快就大事商定,兴高采烈地喝了几杯,闹到夜半实在难以支持。牧民们尽兴而归,扯开嗓子围着篝火歌唱。吕彤和胡老伯还在抬杠,气哼哼道:“你家的母马拐了我的马,生的良驹都被你占去,这笔帐我还没跟你算呢!”
“嘿嘿,”胡老伯脸上泛着红光,“不提这个也罢,你儿子拐了我大闺女做了媳妇,我却说什么没有!小伍子,外公家里大,回去跟外公住,你黑子哥哥等着你去玩呢!”
李怒扑哧一笑,赶了两个老头出去,在外边静静替陆过放下帘子。篝火被隔在外面,帐篷里又是一暗,李师瞪大眼睛仰面朝天躺着。陆过透了口气慢慢道:“今天,是我第一次杀人。”
李师默默眨了会儿眼睛,在欢快的歌声中翻了个身,“我也是。”
此后一个月里,陆过、李师连同胡、吕两家的东家伙计四处奔走,劝说牧民献马参战。八月头上,各处牧场便陆续回撤至白羊府内,将马匹交入白羊牧苑,陆过命同来的参事调了人,把牧民所献逐一登记在册,除去种马、马驹等,最后陆过在白羊征得的战马共有两万五千多匹。剩下的,只是银两这一件事了。陆过抽空关上门,独自取出皇帝的密旨,解开明黄的油缎套子,里面先落出了一封书信,信封上字迹端正,却浸透冷然的寒意。
李怒(6)
“白羊州盐政?”陆过一怔,再展开密旨卷轴,仔细观看,更是大惑不解。
次日连同了参事和李师,陆过来到白羊州盐政衙门,求见盐政徐累。李师不是官场上的人,把三人马匹拴在桩上,便走到树阴底下抱着剑等候。才小半个时辰,徐府正门大开,徐累恭恭敬敬送了陆过出来。宾主客套一番分手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