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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她几乎是哀号着说:“天坛!?那得——那得多远啊?你嫂子天天打车从天坛来呀?”
老四海惊奇地问:“有十公里吗?”
小护士二话没说就跑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她将一张北京市地图砸到老四海身上。“你自己看吧。”
老四海打开地图一看,顿时惊出了一身汗。医院的位置坐落在地图西北部的一个角落里,再延长几厘米就超出地图范围了。而天坛却在地图的中下方,依照比例尺算来,二者之间的直线距离最少是三四十公里。如果坐出租的话,其路程是绝不会少于五十公里的。
这时小护士满腔感慨地说:“每天打出租就得花上二百块,你嫂子挺有钱的。对了,你哥是大款吧?”
“她不是我嫂子。”老四海嘴唇蠕动了一会儿,却再也说不出别的了。
小护士等不来回音,哼哼了几声便走了。
第二天一早方惠又来了,而且还捧着一碗香嫩润滑的豆腐脑。“四海,趁热吃了,豆腐里全是蛋白质。”说完,她又拿出一饭盒煮好的百合粥。“吃完豆腐脑,把这个也吃了。”
老四海拉着脸道:“嫂子,家里的钱长毛啦?”
方惠的脑筋并不快捷,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什么意思?我和你菜大哥的钱都在银行呢。”
老四海清楚方惠是小胡同赶驴的脾气,直来直去,心眼也不会拐弯,只得直截了当地说:“从金鱼池到西山,每天打车得花多少钱啊?在饭馆里吃都用不了。我跟您说了,医院里有病号饭,您就别天天送饭了,这不是浪费吗?”他又指着饭盒道,“鲜百合多少钱一斤,您这是何苦啊?我也不缺嘴。”
方惠长出了口气:“你直说不就完了,我还以为你要借钱呢。百合是你菜大哥从食堂拿出来的,他们食堂里多得是,没花钱。另外我有月票,先坐105到动物园,再坐332到颐和园,然后坐上郊区车就直接过来了,一分钱都不用花。”她忽然拍了下脑门,“对了,坐郊区车得花一块钱,来回两块就够了。瞧你说的,天天打车?谁花得起呀?一看你就不是过日子的人。”
“那,那您每天几点起床啊?”老四海的口齿竟有些含糊,舌头一个劲在嘴里转圈儿玩。
“五点多吧。”方惠显然明白了,老四海是心里不落忍,于是方惠狠狠给了他一巴掌,“你少胡思乱想啊。你菜大哥说了,老四海是难得的好人,山区的穷孩子就指望你了。你到了我们北京,我们就有责任照顾你,要不我们心里能塌实吗?再说了,我看护别人时也得这么早起床。你也知道,有时我连觉都睡不上,这点儿事值个什么呀?”
老四海没词了,心道:你们是塌实了,我不塌实。
方惠逼着他把豆腐脑囫囵吃了,然后又把满满一饭盒百合粥倒进他嘴里。她是闲不住的人,见老四海吃完东西,马上又从护士那里借来个塑料盆,拎着盆就出去了。老四海不清楚她要干什么。不一会儿他看到方惠用后背把门顶开,她端着一盆温水,好不容易才把身子掉转过来。老四海还是不清楚她的用意。方惠把水盆放在床边,挥舞着毛巾道:“四海,把上衣脱下来,我给你擦擦背。”
第十二章 神龟虽寿(2)
老四海的脸顿时成了西红柿,他小声嘀咕着:“嫂子,我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身上都有味儿了。”
方惠咂着嘴唇道:“废话,脏了才应该洗呢,不脏就是浪费水。”
老四海说:“下午,我到医院的洗澡房洗去,医生说我可以下床了。”
方惠几乎是叫了起来:“胡说,一个礼拜内你不能洗澡,肺病就怕着凉。快起来,我给你擦擦背,然后就赶紧躺下。快,脱了衣服。”
老四海磨磨蹭蹭地把衣服脱了,他也说不清心里是股什么滋味,又酸又痒。心脏顶端似乎被人用钳子轻轻夹着,钳子头还时不时地哆嗦几下,全是成心的。方惠担心水会流到床上去,特地在他屁股下面垫了几张报纸,然后耍花枪似的,细致而熟练地在他后背上招伙起来。老四海闭着眼,热毛巾在身上滚动着,飞舞着,寒气则顺着头顶一股股地冒向空中,最后他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老四海开始咒骂自己了,为什么偏偏要跑到北京来?为什么要来招惹菜仁夫妇?我老四海这三十几年来是从不欠人情的,在北京却欠下了天大的人情债,将来可怎么还呢?更可气的,这两口子的自尊心都跟金字塔似的,古老、结实、体积庞大。任凭你有多少钱也买不走也搬不动,怎么办呢?
方惠手脚麻利,老四海的后背、腋下、肋骨不一会儿就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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