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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有些美国人,写起*来翻脸无情,把父母写得禽兽不如,也许真有其事,到底不足为训。隐地父亲事业失败,终身潦倒,母亲不耐贫穷,离家出走,少年隐地,摆荡在父母之间,经常衣食无着,三餐不继,甚至漂泊流浪,居无定所,青涩年纪早已饱尝人生辛酸委屈,对父母的怨怼,当然不止车载斗量了,所以要等四十余年,经过了解、理解、谅解的艰难过程,终于与人生取得最后和解,才开始把他心中的积怨与隐痛化成感人文字。对作家隐地来说,这恐怕也是一道必需的疗伤手术。
克难岁月——隐地的《涨潮日》(2)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隐地家这本经加倍难读。先说隐地父亲,本来是温州乡下的农家子弟,因得父母宠爱,卖田让他完成大学教育,当时农村有人上大学就好像古代中科举一般,是件天大的事,何况隐地父亲念的是燕京、之江两所贵族名校又念的是英文系,在当时,以这种高人一等的学历,无论入哪一行,都应该前程似锦的。隐地父亲在北京杭州这些地方见过世面,当然不甘蛰居在温州乡下。虽然家里帮他娶亲而且还生了两个男孩,他还是抛弃妻儿,只身到上海求发展去了。在上海,遇见了隐地母亲,一个嫁到上海的苏州姑娘,生过一个女儿,丈夫去世后,留在上海讨生活。于是年轻的隐地父母便在一起一同编织着“上海梦”,30年代,上海是无数中国青年的冒险天堂。奇怪的是隐地父亲精通英文,却没能在十里洋场发达起来,而且民国35(1946)年却跑到台湾在一女中做了教书先生。刚到台湾那四五年,隐地一家住在台北宁波西街一女中的宿舍里,那是全家生活的高峰,因为隐地父亲拿到上海种玉堂大药房的代理权,售卖种玉丸,据说吃了这种丸药,容易受孕,因此生意兴隆。可是共产党一进上海,种玉丸也就断了来源,从此全家便往下坡直落。隐地父亲不安于教职,一心想做生意赚钱养家,可是做一行赔一行,最后连教书工作也丢了,被一女中赶出了宿舍。经济窘迫,促使家庭分裂,于是隐地跟着他父亲开始了他的坎坷少年路。隐地的父亲对他说过人生像潮水,有涨有退。可是父亲的涨潮日等了一辈子也没有来临,六十九岁,抑郁以终。写一个彻底失败的父亲,隐地写得相当坦率,有时坦率得令人不忍,但大致上他这些自传性的回忆文章,都能做到“哀而不伤,怨而无诽”,这不是件容易的事,这就要靠一手文字功夫以及一颗宽容的心了。
隐地父亲年轻时曾是个衣架子,瘦高身材,穿着笔挺的西装很登样,所以隐地母亲常常对他说:“你父亲穿起西装来,真是有派头!”可是又紧接一句:“西装穿得笔挺,我怎么会想到他两袋空空!”在隐地的记忆中,他这样描写父亲:
是的,我记忆里的父亲总也是一袭西装。可他一生就只有西装。父亲活一辈子,没有自己的房屋,没有长期存款,当然更没有股票,他去世时,唯一留给我的,也只有一套西装。 (《上海故事》)
一套西装,写尽了父亲潦倒一生。事实上在隐地笔下,父亲是个老实人,还有点烂好人,日本友人赠送的一幢楼房会被亲戚骗去卖掉,隐地母亲把所有积蓄换成金条缝在棉被里让他父亲带去香港跑单帮,朋友开口,居然轻易被诓走,这样没有计算的人,怎能做生意?这就注定了父亲一生的失败。
隐地写到她母亲,也是爱恨交集的。母亲的倔强个性,不肯向环境低头认输,好面子爱打扮,一手好厨艺——这些都是隐地佩服母亲的地方。在父亲那边常常挨饿,到了母亲那里,母亲总会设法让他填饱肚子,即使家中缺粮,母亲也有办法带着饥肠辘辘的隐地到处去打抽丰:同安街郁妈妈家、福州街杨妈妈家,还有厦门街的陈家好婆,隐地这样写道:
说起厦门街99巷陈家好婆,更是我从小不停去吃饭的地方,陈家好婆家里有钱,又没孩子,也没亲人,只要有人到她家,跟她说话,她就会送钱给你,每次吃完饭,陈家好婆一定会塞钱给妈,妈妈一接到陈家好婆的钱,她的眼泪就会掉下来。遇到过年,我最喜欢到陈家好婆家拜年,她的压岁钱,可以让我吃好多顿饭。 (《饿》)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克难岁月——隐地的《涨潮日》(3)
这段表面轻松的文字,蕴含了好强好面子的母亲无限辛酸。事实上隐地母亲本身就是一位烹调高手,隐地称赞他母亲烧出来的江浙菜,台北饭馆无一能及。我也尝过隐地母亲的手艺,她那道嫩蚕豆羹绝不输于台北叙香园的招牌菜。如果隐地父亲事业成功,家境富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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