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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朋友编谎。后来她又把钱还上了。
“看见了吧,看见了吧,这就是我们说的报应!报应总是毫厘不爽。老天有眼,不会冤枉好人的!这下儿你还敢说你不信?”我与之争辩的村民此时得意之色跃然脸上。
“我就不信,这不过是个巧合!”
即使我永远不会同意村民的结论,我想我还是受了他们潜移默化的影响。或者说并不只是他们的影响,因果之说盛行千载,是祖先的传承。也许它与生俱来,早就根植在我的灵魂里,只是到1972年它才冒出来,日夜纠缠我,使我千恩万想要为自己不幸的命运找出因由。我是不是真的得罪了神明?
1966年,谁出的点子将道士们赶下山?全是我干的好事。当地人早就对我说过:华山上供奉的神明有求必应,法力无边。我居然斗胆逐其祭司,夺其香火。他们若果真对我动怒,恐怕我之罪孽是万劫莫赎的。
一旦这么想开了头,就再也刹不住了。过去的一幕幕重现眼前,黑暗中,我清清楚楚地看见银髯飘飘的道士对生活了几十年的家园投去崇敬的一瞥。他们走下山,仍不断回顾。红卫兵在背后踢骂他们,他们衷们的眼神在无声地谴责我。那是谁的目光?那位年老的宅主在看着我,我们刚把他满园的花草践踏个够;那些饭店的顾客在看着我,他们吃不完剩下的饭菜,汗流满面,用目光恳求我们高抬贵手,但我丝毫不为所动,一味满足自己的刚愎自用。
这些还不是最坏的,我在看守牛棚时命令我们老师唱什么来着?
我是牛鬼蛇神,我是人民的罪人。
我有罪,我该死,我有罪,我该死。
人民应该把我砸烂砸碎,砸烂砸碎……
夜静时分,我仿佛又听到了这歌声,老师们的嗓音颤抖呜咽,不成其凋。与其说在唱,不如说在哀哭。这歌声理应令我心碎,问题是当时我哪儿有半点心肝?得意于自己红卫兵的身分,凭自己对他们的生杀予夺之权,我命令他们唱了一遍又一遍。
我还记起了我们去林老师家贴大字报的那天。尽管是大白天,房间里的光线却很暗淡。我们把我那张长长的大字报糊在她房间的墙上,糊住了唯一的一扇窗,以此作为对她的惩罚。林老师和她的家人站在屋角,挤作一团,尽量给我们让路。如果没记错,应该是5个人:林老师,她丈夫(也是一零一中的教师),两个大概还未上小学的孩子,还有她的老母亲。他们那时看上去惊恐万状,老人止不住地发抖,孩子哭都不敢哭……
那天我亲见林老师家只有一间房,除了床,连放两张书桌的地方都没有。没有客厅,没有厕所,没有厨房,没有自来水,没有暖气。三代人共一屋檐,两老师共一书桌。我都看见的。但那天我只想着为自己出气,报一己之仇。我怎能如此冷酷自私?林老师的生活本已艰辛,我又让她雪上加霜。也许我的所作所为就应该受此报应,跟神祗显灵并不相干。
再过些时候,甚至我们在广州打死的那个令人作呕的“强奸犯”也出来作祟。他真的是强奸犯么?也许他有此意图,但实际上他并没有强奸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啊!即使真犯了强奸,也未必罪当致死,我们有什么权力置法律于不顾,当场将他活活打死?他毕竟也是个人,也许他还有父母,要靠他来赡养,也许他有妻儿,至今仍在盼望他归来?他的家人是否知道他的下落呢?那个晚上他就这么突然从世界上消失了,消失在火葬场的焚尸炉里。
我是因为睡前想着打人的事?还是想着冬天去虎林县城的事?有个晚上我做了个奇怪的梦。
我走在大雪覆盖的平原上,太阳刚下山,我心急慌忙,想着要在天黑前赶回村里。而天真的就黑了下来,村子还不在目力所及的范围,幸好那晚风平月朗。雪的表面被冻硬了,每踩一下,它都吱吱作响,一秒钟后,我的脚才触到地面。我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朝前赶路。
又向前迈了一步,雪被压了下去,但我的脚踩不到坚硬的土地。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已重重掉进半人深的坑里。我惊出一身冷汗,暗自骂娘。我奋力爬出坑来,掸去一身上下的雪屑,拾起皮帽,继续往前走,但没走几步,又掉进了另一个坑里。
我这才发现偏离了大路,走到了小南山,(头年夏天我们在这儿挖了许多坑,准备栽苹果树,不知为何树苗一直没来,冬天却到了,满坑满谷白茫茫一片,表面上一点也看不出这些陷阱。)这么说我离村子已经不远了。但我不敢抬腿,那一刻,我是被遗弃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一人:极目四周,除了冰雪,再无它物。月光下,冰晶雪莹,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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