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第3/4 页)
他生来就是为了辅佐君王的。国泰民安之日,则治国治民;社稷危亡之际,则救国救民。他从小规规矩矩地生活在深宅大院里,克俭地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所有的时间都用在读各种圣贤之书上了,一直潜心思考着治国之道和君王之术。对百姓的生活,他坐在疾驰的马车上,透过车窗,还是有相当程度的了解。不过,街市上熙攘着的庶民和路旁飞尘中呆立着的黔首,一般不在他的思考范围之中。他考虑的只是社稷兴亡之大事和霸业成败之伟略。
韩国面临的内忧外患,让他几次扼腕长叹,深感诺大的韩家大院已摆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了。他曾三次上书韩王,献上一整套在总结历代兴衰、考察各国得失基础上精心制定出来的富国强兵的方案。他相信,依照这套方案治国,韩国不是腾飞,也会振兴,最终必能一举战胜秦国。可是,两大筐竹简抬入宫中就没了声响。不知是韩王耽于酒宴歌舞,没工夫看呢,还是侍臣们中途压下,当作劈柴烧了。
上书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说话利落,就可以求见韩王,当面陈说利害。可他上次面对韩王时,硬是急得说不出一句话来。韩王见他脸老是涨得通红,不知他是满腹谋略,反以为他是内急,几次恩准他去方便方便。
韩王不能说毫无忧国之心。为了抗秦,他正在实施一项诡秘的“美女计”,号召境内适龄美女,为国献身,由朝廷统一以高价卖给秦国。据说这样既能瓦解秦人斗志,又能耗尽秦国财力,从而以柔克刚,消解掉秦国侵韩的攻势。这个主意是一个智囊出的,韩王听了拍案称奇。
韩非听说此事后,百感交集,特别写下一篇《说难》,以感叹游说君王之难,开篇即云:“说难,难在逆君王之心。”他恨自己猜不透韩王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失意之余,韩非决意离开韩国。他到兰陵,一是想拜天下名师,充实一下自己;二是想会世间才俊,结拉一些关系;日后有了机会,再图发展。
就这样,韩非拜了师,在兰陵住下。他很快成为荀卿门下的第一得意弟子,让李斯有些相形见细。韩非与众不同惯了,自己浑然不觉;李斯自愧不如,似也不太在意。
同窗一载,两人很快成了好友,虽说不上情同手足,却也志同道合,常常一同出城游玩。或登苍山,坐亭观云;或临阳湖,凭栏听浪。也在一起切磋学业,谈论古今,所谈无非是辅君之道、救国之策及御民之术。几番交心恳谈,李斯对韩非愈加钦佩;韩非也对李斯刮目相看。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眼见着又到了春天。韩非见候鸟北飞南迁,便长吁短嗟起来,思乡忧国之情,一起聚到心头。李斯虽不忧国,也不思乡,却也陪着一起伤心。
韩非毕竟思想新锐,在兰陵的时日一长,就看出荀卿的老朽,渐渐地对先生尊多敬少。如今,荀卿讲学已讲不出新意了,每天翻来覆去的就是“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的几句老话。说到王事霸业,治国治民,仍是“礼义”二字不离曰,既不着边际,又脱离实际,叫人听了顿起怜悯之心。
那日,荀卿和弟子们一起讨论称霸之道,韩非听着好笑,忍耐不住,竟与众人论争了起来。
那是夏季,烈日炎炎,如烤似蒸,堂内闷热得叫人呆不住了。荀卿破了多年的规矩,放弟子们出了“劝学堂”,在堂外授课。南院有一棵绿荫匝地的大槐树,树下摆下一张桌子,端来几个凳子,又煮了一壶大碗茶,师生们就开始在槐下论政。
荀卿先讲了一遍“国无礼则不正”的道理,接着发挥说:“汤、武得天下,非夺之也,乃行仁义,修礼法,天下自然归之;桀、约失天下,非丢之也,乃行不义,乱礼法,天下自然亡之。”弟子们听了,频频点头,都抢着发言。这个说“人无礼不生”,那个讲“事无礼不成”,又有人总结:“国无礼不宁。”
荀卿听着,抚须微笑,很有些得天下精英而教之的成就感。韩非听不下去了,站起来,涨红了脸,打断了几位的话,大声说:
“诸、诸君差矣!”
众人一惊,荀卿也微微一楞。韩非憋了许久,此时决意畅言一番。奇怪的是,他一讲起来,竟如大江直泄,滔滔无碍,也许因情绪激昂之故,连磕巴较平时都少了许多。
“先生礼—义之论,没错。但时代不同了,如今不适、适用了。圣王时代,人少地多,草木丰则衣食足,财不多而物有余,民众是不争,礼义可讲。那时,为政不易,领导难,当。尧,住在二十平米的破茅草屋里,吃粗粮,喝菜汤,穿一身麻衣,其生活水准超不过今日之门卫;禹,天天早起,扛锄下田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