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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鹰说:“用不着吧。你不是从买办家出来的吗,你家多有钱,哪里用得着象我们一样打工。”
连一句中国话也听不懂的鲁,都看出来她们话不投机。鲁后来问范妮,“她不喜欢你家的买办背景,是因为共产党的关系吗?”
范妮说:“我也不清楚。我想是嫉妒吧。她一直向机器一样工作和学习。”
过了不几天,范妮的会话老师就知道范妮交了白人男友的事,会话老师是有名的快嘴,才过了几节课,班上的同学都差不多知道了。那说法就和当时传说娜佳的事一样。范妮课间休息时,从娜佳那里知道了班级里的传言。她掉过头去看会话老师,他也正看着她,什么也不说,在白灼灯下变成蓝灰色的眼珠鄙夷而骄傲地瞪着,一副受了骗的气愤。老师什么都没有说,所以范妮也无从解释,她气得当场就哭了。老师却转身和那两个法国男孩聊起天来。
莲娜过来劝范妮,莲娜问:“他叫什么?”
范妮说:“卡撒特,他家是从欧洲来的。”
“他英俊吗?”莲娜问。
“他金发碧眼。”范妮说。
“他爱你吗?”莲娜问。
“是的。”范妮说。
“你爱他吗?”莲娜接着问。问得娜佳在旁边笑了起来,问莲娜是不是在练习主持婚礼。莲娜并不理会,用圆圆的大眼睛瞪着范妮,温柔而坚决地问,“你爱他吗?”
“我当然爱他。”范妮说。
莲娜点点头,说:“那就行了,你又有什么伤心的呢?你好运气,上帝给了你一个礼物,一个金发碧眼的爱人,在你最孤独的时候来到你身边。你还计较别的干什么呢。你也有,我也有,我们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女人。”
“是的。”范妮答应着。
“你应该笑。”莲娜握了握范妮粘满泪水的手指,最后说。
然后,她们看到娜佳眼尾微微向下倾斜的褐色眼睛里充满了眼泪。
范妮就这样,在她的新生活里沉浮。一天天飞快地过去,心情一天天地变得混乱。因为她避而不见的真相太多了,简直就无法将余下的部分连成一气。有时她的发音也变得含混不清,特别是和鲁在床上的时候。有一次说信用卡的时候,她把Card 说成了Car,惹得鲁急得用手拍着床说:“d,d,还有一个d的音!你把卡片说成了街上跑的汽车了!”范妮觉得自己的自信心象从冰箱里取出来的冰激凌一样,外表看上去方方正正的,但一勺子下去,就软成了一滩汁。但范妮心里明白,在这样的时刻,她应该象菜刀一样尖利,准确和结实才行。
那天她接到了婶婆的电话,说奶奶的照片找出来了,让范妮过去看。她听着婶婆硬朗的声音,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什么照片?范妮开始以为自己应该给婶婆照片,但是被忘记了。然后,她想起来上次见面的时候,自己要求过婶婆要看奶奶的照片。然后,范妮想起了那时候的情形,时差带来的恶心,象匕首一样蓝的天空,自己了解秘密的渴望。现在想起来,好象那是很上辈子的事。
她的心乒乒地跳起来,她有点不敢去见婶婆,这也是家里不停地催范妮盯住婶婆给简妮办经济担保,但范妮一天天往后面拖的原因之一。要是婶婆问起她的学业,她不知道怎么说。她想,鲁的事情也是不能跟婶婆说的,在鲁连“我爱你”都没有说过之前。婶婆一定会觉得,王家的后代,变得太贱。
婶婆在电话里继续说,她有一个从前的学生,现在是NYU的英文教授,格林,他专门研究中国买办历史。在七十年代初,他已经为中国的买办历史和教会学校写过论文,还特别注意过王家的历史,专门为王家的历史写了一本书。所以,那天婶婆也会请格林教授来,介绍他们彼此认识。范妮想要知道什么事,可以问这个专家。婶婆还说,要是范妮打算考NYU的话,格林教授也可以介绍些学校的情况给她。
范妮应着,一边低头查看自己的毛衣。那上面常常粘着鲁卷曲的金发,她一般总是留着它们,现在她开始把它们摘掉。她知道婶婆是好意,想给范妮一个favor,范妮想起来上次她提了那么多问题给婶婆。可范妮觉得奇怪,居然现在自己一时想不起来想要问些什么。
按照婶婆定好的时间,范妮放学后去了婶婆家。又是下午茶的时间,婶婆用的唇膏还是那种又油又红的。婶婆这里一点也没有变,而自己的身心,却已大不相同。
婶婆打量着她,范妮觉得自己紧张得夹紧了双腿。然后,婶婆说:“范妮开始有点纽约女孩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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