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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把书藏在床底下,父亲又说这样会弄潮了。于是在这炎炎的8月,从早到晚,搬来搬去,弄得我浑身是土,浑身是汗。父亲跟在后面,总说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最后,我只好把书依然放在旧书橱里,外面贴上白纸,算是“藏”好了。事后,我这“聪明绝顶”的藏书术,被全家传为笑柄,他们说“应该在贴上的白纸上,大书‘此地无书’,才能载进‘新笑林广记’!”我只能苦笑着说:“那时候人都吓糊涂了,自然做的是糊涂事!”
当时,父亲的主要著作由我保存,他手写的诗稿,由二家兄藏在他的办公室里,二家兄到湖北干校后,又转由我保存。其余的书,三家兄、大舍妹也曾分散地保存了一两本,免得一人出事,书被“一网打尽”。我把这上百本书,放在一个行李袋里,从此,我和父亲的著作便形影不离了。当时并没有想到他日再版,这是一个不敢奢望的事情,虽然日后它成了《张恨水全集》出版的基础。不过在那恐怖的日子里,我还是清醒地认识到,这是父亲留给我们最珍贵的手泽,是他一生的心血,也是我家的全部“财产”!要作为传家宝,一代传一代地保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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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化大革命”中(3)
说来令人难以置信,在“横扫一切”的狂风恶浪席卷下,父亲的老友全都被整得死去活来,有的被遣送回无亲无友的原籍,有的被整得跳了什刹海,而父亲却“幸免于难”,没有被当面批斗,甚至连家也没被“抄”,这种“奇迹”,看似意外,实则有因。首先是他所在单位中央文史馆的保护,因为按照当时是非颠倒的标准,文史馆自然是“洪洞县内无好人,”大家“彼此彼此”。于是中央文史馆把招牌摘去,嘱咐馆员们都不要来上班,让“造反者”无从寻觅。其二是父亲生性淡泊,不喜欢抛头露面,诚如他自己诗句所云:“如今悟得为人理,少向输赢角逐中。”加之有病,更是深居简出,风头不健,不是“首当其冲者”,正所谓“因病得福”。其三,也是最主要原因,那就是母亲的好人缘儿,母亲一向乐善好施,急人危难,凡是有求者,莫不慷慨相助,附近的左邻右舍,家家都得过她的钱与物相助,这就是父亲赞美母亲诗句所云的“遇人遥远给春风”的原由。尤其多亏了街道主任李嫂。李嫂在家乡时,其夫在我家做厨师,在母亲的劝说下,他才回家接李嫂出来。而且临行前,母亲给他做了新衣,买了礼物,好让他体体面面地回乡。李嫂到了北京,母亲让他们夫妻住在我家前院,还不收房租,解放后,母亲又给了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可以开个小店为生。当“红卫兵”要来抄家时,上面已有规定,需“三结合”,就是经单位、派出所、居委会三方批准,李嫂在居委会对前来的红卫兵说:“张先生家我知道,他们是好人,除了书,没有别的!”由于街道的保护,我们的家居然成了浊浪袭来中的避风港,父亲才得以“安全无恙”。可见就在那阴晦凄冷的风雨中,也依然有浇灭不熄的人性之光!
父亲最后的日子(1)
就在这惶然不可终日的煎熬中,却也给父亲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喜讯,那就是大舍妹明明在离京两年半之后,回家结婚。虽然是严冬12月中旬,但我们感不到丝毫的凉意。我还清楚地记得那天父亲扶着门框出来迎接大妹,憔悴的脸上绽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明明的归来,使小书房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尽管笑声是沉闷的,但毕竟冲刷掉了心中半年多的积闷。
在那样一个特殊的年月,大舍妹的婚礼自然是一切从简。可是父亲总记得母亲的临终嘱咐,尽量搞得欢乐喜庆一些,更何况这是他偏怜疼爱的大女儿。外面的饭馆也都“革命化了”,父亲觉得不能请亲家在外面吃饭,就在家里吃顿便饭,也是表示一点恭敬之情。于是父亲把采购食品的任务交给了我的妻子,要她尽力买得丰富一些,而且他还让人搀扶着看看新房的布置,也看看我们准备的菜如何。
大舍妹结婚的那天,父亲特意穿上了妹妹给他买的蓝布罩衫,迎接亲家的到来,家宴很丰富,饭后全家合影留念。这些活动父亲都高兴地参加了,他还一直陪着亲家聊天,尽管很少说话,也显得有些劳累,但是看得出他很欣慰,有一种又完成了一件大事的释怀。
大舍妹明明婚后的10来天,我们尽量多陪伴父亲,尤其是晚饭后,大家都会到小书房里,和父亲围炉闲话。“花盆炉子”的火,烧得旺旺的,碧螺春的茶香飘散在满屋,似乎听不到外面呼啸的西北风和“打倒”的喧嚣,屋子里显得生机盎然,我们又恢复了天南地北的“海聊”。大舍妹会讲一些四川的见闻,父亲听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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