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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闭上眼睛,猛然觉得自己很是可笑,幼时曾在御书房读晋书,王衍说过“圣人忘情,最下不及于情,然则情之所钟,正在我辈”,当时自己曾私下对安义说过什么来的?
“王衍到底是个清谈误国的庸臣,孤偏就不学这些浅薄士族,既然有一日会成为天子,那孤就要做个忘情的圣人!”
年近而立,轩辕昭旻自问凡事皆以大局为重,以天下为先。臣子兄弟,妻孥子女甚至父母都可以算计,都可以抛却,时间久了,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圣人。总以为这样的日子会继续下去,直到山陵崩殂,灰飞烟灭。可谁曾想终究是有了变数。
而顾秉就是那个变数。
情不知其所起,可总是有征兆的,顾秉刚入东宫的时候,自己便高看他一眼,才学家世都胜于他的蔡同恩钟衡臣召见次数都是寥寥,而顾秉就可以挤进所谓太子党这个圈子,甚至自己守陵也只带着他;后来顾秉外放嘉州,暗卫半个月递一次他的消息,而远在江南的周玦,却是一个月。
又想到,自己登基五年,微服两次,一次是嘉州,一次是洛京,均是停驾顾府。以往觉得寻常之事,如今看来,分明是别有用心,情根深种。天下最污秽龌龊之地便是皇宫内院,从前自诩出淤泥而不染,末了,才发现竟是个笑话。
轩辕突然感到悲哀,才子佳人是传奇美谈,君主臣子却只能沦为丑闻和笑话。
“陛下?”顾秉见他脸色发白,连忙叫他。
轩辕回神,笑容惨淡:“之后的事情,朕自然会安排,但勉之你记住,从此再不可做傻事了。是,你是没有家人,可是你的故交挚友呢?你没想过他们么?至少对朕来说,你和蓟北若选其一,朕还是会选你。”
顾秉对上他的目光,心跳乱了一拍。此番一见到轩辕便觉得他有些不对,不是没有见过轩辕疲惫消沉的样子,失控发怒也有过几次,可从未哪次让他感觉如此诡异。轩辕的神情似是关切,似是伤痛,似是解脱,又似是绝望。
顾秉之前的种种揣测和问题,突然哽在喉中,一句都说不出口了。
君臣二人对坐无言,直到本就剩下不多的蜡烛枯干成灰,牢室里一片昏暗。死一般的静寂里,只有隐隐的风声,和彼此轻声的呼吸。
轩辕挪近一些,隔着栏杆够到顾秉的手指,十指紧扣。他的动作很轻,亦很小心,像是怕惊扰什么人,又像是怕惊扰一场好梦。
刹那间,顾秉似乎什么都懂了,却又一点都不敢相信,甚至不想相信。
在他们的位置上,若是发展下去,便是万劫不复。
顾秉长吸一口气,想要挣脱开来,却被轩辕抓得死紧,随即对方梦呓一样的声音传来:“勉之,朕想要天下,还想要你。这可如何是好?”
顾秉嗓音喑哑:“臣是将死之人,陛下还是不要开玩笑了。”
轩辕笑得有些无力:“你知道的,朕就是拿江山开玩笑,都不会拿你开玩笑。”
顾秉不说话,虽甩不开轩辕的手,但抗拒的意味不言而明。
轩辕叹气:“勉之,两个月之内,朕必然会亲征蓟北,如今形势复杂,敌我莫辨,除了你之外,谁坐镇朝中,朕都不放心。多则一月,朕会剪除奸党,放你出来主持大局,所以,为了大局计,能不能听朕一次,好好保重,等待时机?”
轩辕走后,顾秉浑浑噩噩地呆坐了很久,直到东方大白。
面前的地上,是潦草的飞白书。
“上言加餐饭,下言长相思。”
第二十六章:天涯只为青云绊
有的时候,若是能点上一灯烛火,执上一卷经书,呷上一杯清茶,纵然外面是雨横风狂,雷电齐鸣,也不过如经书所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顾秉在大理寺的监牢里已经呆足了整整二十天。
轩辕自那夜之后再未来过,不知道是他刻意安排还是无意巧合,这二十天,既无关于朝局的只言片语传入顾秉耳中,亦无任何朝臣前来探视。只有清心抑或是安义,时不时捎来些顾秉平素喜爱的吃食或是典籍。
开始的时候,顾秉还会向马牢头等人打旁敲侧击时势,但众人均是守口如瓶。既然轩辕不想让顾秉知道的事情,顾秉再怎么打听也是徒劳无用,深知此点后,顾秉索性好生将养起来,反倒是将平日里无暇阅读的书籍都看了大半。
甚至有日穷极无聊,连士大夫们不屑一顾的传奇小说都翻了翻,不无惊讶地发现这篇小说中的事迹和苏太傅姨侄女的旧事如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