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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
在今天不少文化人心中,多么渴望着一个同行被轰倒的消息啊,尽管他们明知这个人刚刚冒着生命的危险万里归来。
由于对我一切诽谤的起点总是在上海,那次我回上海的心情不仅是黯淡的,甚至是愤怒的。但是,刚到上海,我就接到了他的电话。那是上午,他说他昨夜才从伦敦回来,要我中午就到一家叫Face的餐厅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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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觉人生:余秋雨序(2)
中午的餐厅,生意清淡,没有叶子的树丛在寒风中颤抖。那天很冷,我远远看见他一个人站在餐厅门口,衣服穿得很厚,在迎我。我一路遇到塞车,他在那里站了很久。他刚刚坐了很长时间的飞机,时差还没有倒过来,因此显得颇为疲惫。
这个餐厅是泰国式的,里边生有火炉。我脱下外衣,露出他送我的这套制服。他眼睛一亮,说:“还穿着这套!那么艰难的路,总算给你走完了。”
然后,坐下,点菜。他想安慰我几句,但不知说什么话。因为他知道,他想说的,全在我心里。我和他相识,已经三十多年,正是诽谤者所指的年代。那个时候我刚刚浑身困乏地从军垦农场回上海不久,为学生复课编一些教材。后来看风声不对,便躲到家乡山区去了,而我的家乡,也正是他的家乡。
我随意地吃了几口菜,讲起在那些恐怖地区历险的事情。
“那些人真恶劣!”他突然冒了一句。
“实在是恶劣透顶!”他又加了一句。
我突然明白,他不是指我刚刚在说的国际恐怖主义分子,而是指诽谤者。
但是,除了这两句,他再也不想用其他语言评述他们。
后来,我又去远行了。
回来总会见到他。但我外出的时间太多了,回上海的机会已经很少。回上海需要寻找的理由,除了看望家人,就是看望很少几个朋友。在文化界,主要是他。
05
最近几次见面,都可以听到他在温文尔雅的叙述中吐露出越来越多的郁闷。
我理解他。
像我们这样年龄的人,既遭到过“文革”灾难的摧残,又经历过冰河解冻的喜悦,具有一种后代难于理解的社会责任感。他自从在绘画界取得了很高的国际地位之后,正遇到祖国改革开放的大好时机,便兴冲冲地回来,希望快速富裕的大地不要在美学上付出太大的负面代价。美学上的负面代价是难于弥补的,这在国际上有大量教训。这件事,似小实大,因为美不美的问题,关系到民族的尊严,也关系到后代的启蒙。因此他把自己的职责范围扩大为“视觉艺术”,一次次对我说,只想让当代中国人尽快地生活在一个像样的视觉世界中,然后以此为学校,一代代地好下去。而现在,眼花缭乱的建筑、街道、标语、广告、服装,已经为后代设立了一所庞大的反面学校。这很让他着急,他甚至一再怂恿我:“利用我们两人的社会影响力,到处为美来游说……”
但是,他要做的事,都必须广泛地与各种人打交道,这与他原来在画布前的个人劳作完全不一样了。在视觉艺术的总名之下,他想办学校、办杂志、设计服装、拍电影……每件事都要有团队,而每件事的危难之处又必须由他自己出面。
他能不出面吗?不可能。如果他进入国家体制,当然就不必事必躬亲了,但这种进入对文化转型而言显然是一种倒退。如果在西方发达国家,这些事情即使不进入国家体制也有成熟的社会机制帮助完成,而我们现在基本上还不存在这种社会机制。两头都得不到援助,他只能靠自己四处奔忙。
因此,他不得不成了一个忙碌不堪的策划、指挥、公关、联络、出纳。这对一个职业画家来说是很难适应的,何况他历来的人生态度是那么温和。相比之下,如果由我来处理这些事情,在实际操作能力上会比他强一些,态度也会比他硬得多。但我却一直坚持个人写作,不必与人打交道,即使遭人诽谤,只要我完全不理,也累不着我。真正累得着的,倒是天天早起晚睡的他。
他的郁闷由此而生。
不仅仅是受累,而且还受气,受很大的气。
见诸报端的某些纠纷,还不是他生气的原因。让他最生气的事,是没有报道的。
我记得去年至少有三次,他都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一再对我说:“我真要气得吐血!”他是说自己与一个大机关的冲撞,他失败了。
最后一次听他说这句话,离他的死亡已经不远。是杨澜请客,杨澜说,有一种太雕酒,要请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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