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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顿时血淋淋地划出不知多少道伤口,疼得他几乎忍不住要跪倒在地上。
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
颜瑕的耳畔炸雷般重复轰鸣着这样的话语,冷冷地带着嘲笑。他倒抽了几口气,稳住了自己几乎凝滞了的呼吸——仿佛那声质问长出了有力的手指,势如破竹一般狠狠扼住了自己的喉头。
颜瑕从未感到如此的恐惧,哪怕是面对着千军万马,也没有此刻面对平静的颜错这般恐惧。
这种从过往的无限欢欣与幸福中幻化出的恐惧,他们曾经拥有过多少欢乐和温暖,现在就要各自承受等同的恐惧——只要自己的一句话,这种恐惧就会猛烈地炸开自己的胸膛,化作滚热的岩浆似的仇恨,瞬间将两个人吞噬殆尽。
可是错儿,我骗了你那么久,总该对你说一句实话的。
颜瑕想要维持住自己惯常的笑容,但抽动嘴角这样的努力终究失败了,他拾起一个破裂的微笑,用尽全身仅剩的一点儿气力,摇摇晃晃地抬起头,凝望着颜错幽暗而闪动着灯火的眼眸,颤抖而温和地回答道:“错儿你问的这算什么问题,自然是国重于家。”
“是吗?连父亲也这样认为啊。”颜错点了点头,“我听父亲的。”
颜瑕一动不动沉默着,直到那柄短短的利刃又轻又快地架到了自己的颈边,如同腊月屋檐下结的冰棱——颜错曾经闹着要自己替他取一个来玩,自己便攀折了一段能冻僵手指的冰棱,大笑着贴在他的脸上——如今似乎倒转过来了。
“你杀了我父母。”颜错冷冷地说道——他继承了秦简锐利的眸子,又被自己领着在狼烟乱箭的边关成长磨砺,因此即使面对比起自己强大得多的敌人,也一样沉着。
真不愧是我带大的错儿。
“是。”颜瑕不愿意多辩解什么,也没有气力多辩解什么——浑身的骨头都疼得“格格”作响,而血肉似乎已经从上面被生生剥离了下来。
“你还骗我,故意把我养在你的身边。”
“是。”
“你当时为什么不杀掉我?为什么?!”颜错悲愤地再次举起了剑柄,径直冲着颜瑕的胸膛而去。
他宁愿这一切都是一场荒唐的大梦,只要这样一剑下去,自己就会再次苏醒过来,自己还是颜瑕的儿子,依然有着属于七岁孩童的无忧无虑,哪怕整天要为了多练一会儿剑少抄一篇诗文同颜瑕笑闹着周旋……
是梦就好了,快醒过来吧。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自己的腕子。
颜瑕在最后一刻架住了朝自己刺过来的剑尖,怒声吼道:“错儿,在这里杀了我,你逃得出盈许城吗?何况你现在根本杀不了我!我难道没有教过你,凡事不要逞匹夫之勇?根本没有把握的事情,怎么可以去做!这种以卵击石的事情你也做得出来!要报国之大仇,就滚去战场上!”
颜错愣愣地盯着自己那只被轻易拧住的手腕,眼泪一颗一颗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哭什么哭!”颜瑕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力气,一个巴掌猛地揍上去,“报不了仇就在仇人面前哭,你还是不是秦简将军的儿子!”
这是颜错在一日之内挨的第二个巴掌了,这一次比兄长秦钺的还要狠重,他的后脑撞在了墙上,一道红脂似的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下来,划过下颌,落在了衣襟上。
颜瑕的内心立时就疼得缩成了皱巴巴的一团,但他只是冷漠地收回了手,稳稳地垂落在自己的身侧。
颜错良久地低头,半晌终于扶着墙站稳了。
颜瑕喘着气转身侧到一边,闭着眼狠心道:“你还不走?恒国的将军现下放你一马,答应在战场上等你,你还要奢求什么?!”
身旁的脚步声近了又远了。
颜瑕始终闭着眼睛——他不用看,也知道颜错会以什么样的神情经过自己的身边。
那个花费了自己所有的精力,抚养了七年,疼爱的七年的孩子,此刻嘴角流着血,摇摇晃晃连站都站不住,踉踉跄跄地离开了自己。
他这一天到底经历了什么?是不是没有吃上一口饭?是不是还被其他人打了以至于脸上的红肿一直没有消退下去?他什么财物也没有,要凭借着自己的双脚走去哪里?
颜瑕啊颜瑕,他已经不是你的儿子了,你还想这些做什么?
颜瑕伸手遮住自己的脸,又咸又苦的泪水从脸颊上滑落,他倚墙瘫坐着,不远处的巷口透进了外面街道明亮温暖的灯火,热闹的人群来来往往,洋溢着盈许这个恒国都城独有的繁华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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