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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赵平原沉默了许久,只说了两个字:“老家。”
当年在南京的日日夜夜里,赵平原遇见过许多人,其中有普通百姓,有溃兵,也有跟他一样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不是谁都愿意像牛羊一样引颈待死的,赵平原也曾和一些人并肩作战——如果那些针对散兵游勇的杀戮报复,也能够叫做战斗的话。正如今天从哑巴身上所学到的,那些人也教会了他许多,不管是怎么活下去,还是怎么让别的活物活不下去。
为了证明赵平原的那套并不高明,老猫让他尽管往自己要害部位招呼。赵平原愕然半天也没动手,倒是在老猫悻然坐倒大骂“孬种”时骤然飞起了一腿,脚背直奔面门。人的鼻梁骨在经受由下而上的猛力撞击后,能够造成难以想象的痛苦,还有很大可能倒插到脑子里去,这算是赵平原的杀手锏了。他并不害怕老猫会挡不住,被自己活活踢死,毕竟113团只有一个1连,而1连只有一个老猫。
老猫的反应和动作都像极了一只真正的猫,力气却仿佛山豹。他只是后仰了一下脑袋,再顺势托了把赵平原的脚踝,就让过这次并不光彩的偷袭。摔了个四仰八叉的赵平原冲到跟前,还没来得及挥出拳头,老猫轻飘飘的右掌就按上了他胸口。
这是极其诡异的一幕,赵平原眼看着老猫的手掌落到胸前,在最后不到半尺的空中停了停,才继续按下去。这点距离够发多大的力?赵平原不知道,他只觉得脚一下子离了地,跟做梦一样撞在身后的树上,再反弹回地面摔了个七荤八素两眼发黑。
“学套路没个一二十年是不行的,你只要记得弄人的时候别上来就出全力,把力气蓄起来,看准了机会,再一下子拍到人家骨头里。锤子敲钉懂不懂?一样大的劲,锤子狠还钉子狠?琢磨琢磨吧!啥时候能想明白了,也就马马虎虎凑合过了。”老猫笑嘻嘻地看着他。
“其实人跟野物都一样,你不喝我的血,我就喝你的血,就看谁下手更狠更快。”赵平原闷了半天,忽然说。
第六章 只缘身在此山中(5)
老猫咂咂嘴,像是在品味他的话,“你跟哑巴倒是一路货色。”
“狗屁。”赵平原想也不想地否认。
哑巴在大山里的表现,就像一本厚重的书,每打开一页,都写满了不同的内容。他是那种极少数明确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的人,一股劲头就像工蜂总是在奔走忙碌,从不浪费一点时间。
每天早上行军还没开始之前,他就已经起身,到前方林带里探路。自从营长丢了那个叫什么指南针的玩意儿,队伍前进的方向都是靠他来指。看不见日头没关系,他摸一摸树皮粗糙程度,就知道哪边是东南西北。在找到新的水源之前,只有他不用去忍受那些雨水积洼而成的泥汤,赵平原曾亲眼看见过他从土壤深处刨出过跟地瓜一个模样的植物块茎,咀嚼时淋漓在嘴边的汁液似乎一点也不比灌上半壶水差。这个在传言中为了一头獐子也能拔枪干人的蛮苗,私底下却有着难以想象的细腻。医护队那些护士每晚入睡前都会在窝棚门口找到新鲜的艾蒿和薤白,尽管哑巴看她们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木头,但只要条件允许,他总会尽可能地选择睡在离医护队近些的地方。
只有老猫才会几句再简单不过的苗语,诸如“吃饭”、“睡觉”、“敌人”等等,还是在不短的相处过程中毛估带猜的结果。哑巴在绝大多数时候都保持着默默无闻,可以说如今的113团人人都从他这里得到过好处,但却很少有谁能反应过来这就是好处——会叫的娃儿才有奶吃,而哑巴从不叫唤。
刚开始时赵平原也觉得跟哑巴一起扛枪放哨,一个干说话,一个干瞪眼,确实不是办法。以前老家那边的聋哑人“啊巴啊巴”叫唤几声打几个手势,时间长了总知道是代表什么意思,但这个假哑巴完全走的是自己的套路,竖拇指对他来说有时候是代表够狠够牛逼,有时候却在提醒附近有一个足够大的蚂蚁窝,走动时要小心了。
慢慢的,赵平原发现用心去看东西,要简单得多。
深山老林里毒物众多,就算那些遍体暗红的火蚂蚁沾上身,都会拼了命地往肉里拱,单靠着哑巴一人,防是防不过来的。前两天一名士兵砍山开路,叫只乌黑油亮的大蝎子蛰了,捧着馒头般的手来找他。哑巴连说带比划,一旁的老猫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他是让那家伙自己回到被蛰的地方,不出五步就有解药。那兵就哭丧着脸又走回去,一股脑拔了好些地衣野草,也不分种类,又是吞又是敷,噎得一脸鼻涕眼泪,看得旁人叹为观止。而没过多久,那货的手居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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