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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三分之一路程的时候他爹就看不下去了,偷偷的走在后面把他抱了起来。他娘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没说话,随他们去了。
他大姨也在娘家,大年初二是出嫁的女儿可以光明正大回娘家的日子,剩下其余的日子就没有这么方便了,尤其是对那些腰杆不硬的女人来说,而恰巧他大姨就属此列女人。
大姨看起来很憔悴,三十几岁的年轻妇人看起来足有四十来岁的样子,脂粉未施,坐在那里神不守色,不像来给老娘拜年,倒像是来给老娘添堵的。
今天跟着大姨一起来的照例还是李怀熙的表姐严樱,她身上穿着过年新置的衣服,绫罗绸缎满身,偏偏眼角眉梢也带着轻愁,看起来就像八零版的林黛玉。
要去做学徒的大表兄程安现在还在家里,十五岁的少年长得眉清目秀,和李怀熙有三分相像,身量还没有长开,个子不高,瘦瘦的。
上次来的时候程安还算开朗,领着一群弟弟妹妹,很有长男的风范,这次他却明显有了心事,无论玩什么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其他的孩子依然固我,只有同样愁眉苦脸的严樱时常呆在表兄身边,两个人不时地低声交谈两句,但是大部分的时间都一块沉默着。
李怀熙很贪恋姥姥带给他的温暖,没有在院子里和表兄妹们一起玩,腻在老太太身边哪儿也不愿去,拿着个小锤子给姥姥敲核桃,敲好一个就放在旁边的一个小笸箩里,他姥姥说一会儿给他做焦糖核桃吃。
李怀熙一边敲核桃一边把耳朵竖得很长,他二十几岁的灵魂很不要脸的躲在五岁的躯壳里偷听着几个女人之间的谈话,他大姨夫过几天要纳妾,对方只有十八岁,鲜花一般的年纪,人老珠黄的大姨注定要独守空房了。
大姨是个软弱的女人,没有一点儿正房太太应有的气度,悲悲切切的诉说自己幻想的一切苦难。她本来就经常挨打,现在更加惶恐不安,担心自己以后再也不会有一天好日子可过,甚至在说到幻想的被休弃的悲惨结局时还掉下了几滴眼泪。
遇上这种事儿,女人们很容易就能结成同盟军,他娘和大舅母一边做着手里的活,一边东一句西一句的出主意,不过这两个女人都是小门小户的出身,只在有限的几折戏文里看过这种事,所以说来说去出的都是瞎主意,例如下马威、给小妾小鞋穿、置衣裳买首饰重拾男人心一类,反正在李怀熙听来都是越弄越糟的瞎主意。
姥姥拿过李怀熙手里的小锤子,‘咔嚓’一声敲碎了一个核桃,不紧不慢的开了口,“都闭嘴,当着孩子的面都瞎说什么呢!纳个妾怎么了?再怎么得宠她也是个妾,瞧你们这不上抬筐的小气劲儿!”枯瘦的手指捏起核桃仁扔进笸箩里,姥姥隔着门帘冲西屋喊了一句,“成奎啊,过来把怀熙抱走,到外边玩会儿去!我们娘几个说会儿话。”
李怀熙不等他爹来接,自己挺自觉的下了地,不过他并没有走远,出去转了一圈就又回来了,自己蹲在正中堂屋的火盆旁边烤栗子。他贼兮兮的一边拿着火钎子轻轻扒拉栗子,一边听他姥姥在一帘之隔的屋里传授大女儿闺中秘笈。最关键的内容一定是躲着小孩子的,李怀熙在鱼鳔事件中得出了经验。
李怀熙不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很可耻,反而觉得挺有意思,觉得没准儿将来娶了媳妇可以用得上,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女人是世界公认的最难理解生物,男人琢磨了好几千年也没研究明白。
大姨还在絮絮叨叨,姥姥有些苍老的声音忽然从里面传出来,“你也不年轻了,没个男人睡你旁边你睡不着觉?!初一、十五还不够你用的?!”怪不得姥姥要把他赶出来,因为这个老太太永远是这样一针见血,李怀熙的耳朵立得更高了。
“你闺女儿子都有了,再熬几年闺女出嫁了,儿子也上柜掌帐了,那时候小妾的孩子刚多大?她能和你争?!你的三个兄弟也不是白喘气的,他严世贵怎么了,不就是有几个钱吗?一个商人贱籍,我借他三个胆子他也不敢把你怎么样!我告诉你,原来他还敢打你,今后你才算翻了身了,他要是再敢打你,无论因为什么,咱们都往‘宠妾灭妻’上面推,你要是还怕丢人,你娘我替你到县衙告状去,我先让你兄弟们把他蛋打掉,让他的小妾白娶!”姥姥的声音带着狠戾,门外的李怀熙摸摸自己的小蛋蛋,打了一个激灵。
“你什么也别做,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她给你敬茶你就接着,家里有什么活儿你也别欺负她,应该两个人干的就两个人干,应该一个人的就让她一个人去做,她是买来的妾、你是花轿抬去的妻,别太把她当回事儿,更别把你男人当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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