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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会儿陈涛问道管勤你打算咋办呢?管勤说我清楚我现在没有别的路可走,只有继续跑。陈涛问从这儿拿了东西就跑?管勤点点头。陈涛的脸色又一次严肃起来,盯着管勤说:你要是不返回到这儿来,不叫我们看见,你跑你的,与我们无关,可你跑回来了,再跑我们就担干系了。管勤警惕地看看陈涛又看看老龚和我。说老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陈涛说意思很明白,让你跑了我们就犯了罪。管勤说你们要把我抓起来?嗯?!陈涛说不是抓,是送你去大场自首。这样对你对我们都好,按惯例对逃犯一般加十年刑期,处死刑的在少数。管勤嚷道不行不行,我不能去自首,自首非没命不可,我清楚我就在那少数里头,啥时候我都最倒霉。陈涛说你跑就一定有活路吗?管勤说跑终归是命运握在自己手里,再往后怎么的也认了。老龚插言说老管你得明白,跑得脱是不易的,藏人不是藏东西,埋进地里就行了。就像临走时你藏的衣裳,你不回来挖谁又能找到呢?一个大活人吃喝拉撒麻烦事多,跑脱不易啊。我也表示同感,说是这样的,没听说有几个跑得成的。管勤听这些话时一直摇头不止。后说反正事情不摊在你们身上是不知道厉害的,我是要跑的,死也要跑的。陈涛有些发火了,说管勤我们可是为你着想啊,别执迷不悟好不好。再说我们能眼睁睁看着你从这儿跑出去吗?
管勤、我和老龚一齐盯着陈涛,陈涛的意思是很清楚的,当然如果设身处地为陈涛(也包括我和老龚)想想,管勤从这里跑出去会受牵连的,怂恿逃犯出逃,知情不报,罪名都现成。可我们能为洗刷清自己而把管勤抓起来上交吗?这样十之八九要送掉管勤的命。这一层管勤也是明白的,他冲陈涛说老陈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么?陈涛不语。管勤又说老陈不管怎么说咱一个锅里摸勺子一年多,总还有点交情吧。陈涛说我和你讲交情可人家不和咱讲交情。管勤说陈涛你可以把我抓起来去邀功,可这样你就扮演了杀人凶手的角色。咱们当右派并没有真罪行,可把一个无辜的人送上断头台,就是真正的犯了罪,成了千古罪人。陈涛你一辈子会受到良心的谴责的,你好好想想吧。
我、老龚、也包括陈涛都没料到管勤会说出这么一通话来,眼光又一齐转到他的脸上。我发现管勤的脸生动起来,也有了光泽,抬头一看,晨曦已从窝棚窗口照进屋里,天亮了。但升起的太阳并不能驱散我们心中的阴影,局面是严峻的,也是不可捉摸的。我猜不透别人心里的真实想法,可我清楚我自己的。我觉得无论如何是不能把管勤推向死路的,那样真的会像管勤所说的,一辈子都会受到良心的谴责。我看着管勤那张差不多已由鬼变成人的脸,说老管你从这儿跑出去要是被抓住,能不说你到过“御花园”吗?管勤说我不会说,肯定不会说。陈涛哼了声,说现在许诺什么都是靠不住的,攻守同盟这一套对付日本人和国民党还行,对付共产党可是打错了算盘。管勤急了,眼盯着陈涛说老陈我对天发誓行不行啊,以后出事我要是把你们供出来就天打五雷轰!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陈涛不语了。不住地摇头叹气,过会儿说老管你当我老陈是铁石心肠吗?人心都是肉长的嘛,可……老龚打断说老陈有你这句话我就往下说了,咱都是有良心的人,不是作恶事的人,以前咱和老管相处得也很不错,不能看着他往悬崖里掉。陈涛又打断老龚说可这遭乱事摆在这儿,叫咱咋办好哩。老龚说关键是看我们想怎么着,打什么谱,有了谱办法总能想得出来的,不信咱们就找不到一个既让老管离开这儿咱们又不会担干系的办法。又应了姜是老的辣那句话。经老龚这么一说,我和陈涛不由对视了一眼,我说会有一个两全办法的。陈涛说那就想想看吧,反正我还是那句话,想糊弄共产党是不容易的。
说起来陈涛还是讲交情的,他杀蛇款待了管勤,之后我们又帮管勤从他的藏匿点刨出了衣物。在这个过程中所谓的“两全”办法业已在头脑里成熟。再之后我们便在“御花园”窝棚门前出演了一场除我们当事人外,任何人都不会有眼福看到的人间戏剧(是喜剧?还是悲剧?难以判断),每个人的台词都十分地精彩:
陈:管勤,逃跑是罪上加罪,党的政策你也很清楚,你打谱咋办呢?
管:我愿意去大场自首,听候上级处理。
陈:这很好,这是摆在你面前惟一的光明大道。
管:是。
陈:老龚、老周,你们说是现在立即把管勤押送大场呢,还是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