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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心也沉下。
翠姨的卧室,我只在小时候去过,人大就生分,现在脑袋里留下的影子就是总穿淡绿旗袍的翠姨和她簇眉头的样貌,当她不高兴的时候,她眼里就有冷冷的怒火,但表面上总是维系得好好,总是不放心上一样的笑对他人,笑完了,才会慢慢地簇起眉头,像细细的烟柳卷进大风中一样,虽然仍好看但多少有点怕人。
萃这点上,狂似她母亲。或女人生气的时候,多是如此。
那是一间八角形的房间,外面还有三个邻间,挂着粉红色薄绫和白色印度麻纱门帘和窗帷。椅子的式样和质地都是古色古香的,门上画着古代牧童和牧女的风景画,门的两旁每边都钉着一张圆形的彩粉画,和房间里的陈设显得很协调。这些房间的建筑师是父亲那个时代最负盛名的人物,但这个房间的装饰却完全出自翠姨的心意。父亲并不喜欢他二太太心爱的这间起居室,尽管它的布置高雅绝不流俗,他却并不常来。
我走进邻间的时候,看到萃正坐在那架镶嵌得极其精细的钢琴前面,而秦展也站在一旁,仍如以往默默守侯心不在焉的她。萃转过脸向着我,我才看清楚她的脸色苍白,眼睛红肿。
萃跑过来,拥抱着我,“我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听见枪声就赶紧跑过来……可妈妈……妈妈……”她放声哭起来,声音破碎,也不知道担忧了多久。
我搂着她,四周的人都用不安且担忧的紧张看我,但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我招呼秦展过来,把妹妹推到秦展怀里,他看我的目光是黯淡的,隐隐预知些什么的。
那间八角形的房间里,有种甜馨的香味,才合上门,我就又闻到这种热烈的香味,这么多年都没有改变。她躺在她的床上,左肩上裹着很厚的白纱布,虽然这里显然被仔细冲刷过了,但血味还是涌进我鼻腔。这个在记忆里总是十分美艳和微微矜持的女人,看上去很不好。
我打量这个病重的女人,突然为她可惜,她的命运本不该如此,但谁的噩运又是能提前知晓方能避免?
她只错在不该要的太多。
我拉张椅子在她面前坐下,她看我动作,心神恍惚,慢慢对着我喊出父亲的名字:“骏,你来看我了,你还是想着我的……”她眼角流下泪来,大滴大滴在枕头上就慢慢化开,这么多年相处,我从没见她这般憔悴孤独模样,想来果真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我用手给她抹泪,“翠姨,父亲已来看过你了,你……你……”我斟酌字句,开不了口。
……“你对不起我们,我们却是对得起你!”她清醒过来,冷嗤着,把脸别开,望着天顶,眼里又恢复了那种冷冷的恼怒,我几乎是怕看见她这样,这样疯狂,她断断续续抽气:“我能死了就好,枪口却偏了,我还来不及补上萃就赶进来……是,我是原就该死,但让自己女儿眼睁睁看着我死,我做不出来;也称不了你们心意。”
“没人让你死。是你自己想多了。”我攥拳,她那点泪滴现在犹如火烫,我恨恨捣她的床铺,压低声音:“你不是想做个爽快做个了结,你是存心想让我们欧阳家丢脸;你私通、你背叛、你把所有你绝不该说的都说给那人了,你就连你的女儿都卖了,你还怕她看见!你就不怕她知道她嫁的是个什么样的男人?那个人勾引了她的母亲,击跨了她的父亲,更无耻的是毁灭了她的家庭!”
这一连串痛斥,我说的畅快,这是我早想说却没逮到机会说的话,也万没料到竟这么快就有机会说的……竟这么快,我的家族就要土崩瓦解。
“那又怎样?”她如此回我,转过脸,分明挑起了眉梢,冷冷笑话;过去的风情万种现在已变成无所忌惮,反正她是连死都不怕了,她有些声嘶力竭:“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再得到。”
“他不爱你,你就要毁了他吗?”我坐在那,心里已静下来,但眼睛却同样发涨,多少年来,我喊她翠姨,她也喊我一声念念……人是有感情的,我看她现在躺在这里,我心里能好受到哪去。“你从来就知道他爱的不是你。但其他的,你一样不缺。我父亲对你,我妈妈对你,从没有不好过。”
“不缺。不缺……”她剧烈咳嗽几声,突然吐出血来,嘴里一片殷红,眼里像火炬一样喷着能烧死她自己的火,她掐住了我的手,手心滚烫出汗,神志纷乱再无过去半点矜持高贵:“念念,我的心缺了。你知不知道?!”
我甩开她手,摇头,“是你的心太大了。是你的心又太小了。”
她一怔。我出去喊医生进来看她,萃以为她不好了,也冲进去,秦展经过我身边,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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