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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的某一天,他在方舟里找到一架Underwood的Touchrnaster5骨董打字机,将它带回住处,又搬回几箱纸,在房间布置了一个写作的角落之后,他才找到了精神寄托。
终其一生,他一直觉得他可以写出代表美国社会的伟大小说。
只是现在美国已经不存在了,事实上,没有任何东西存在了,那么他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写?
话说回来,在人类差一点就要灭绝时,文学或艺术创作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不知道。但在他开始按下打字机的旧按键,看到平滑到几乎难以辨识的字母出现时,他知道他喜欢写作,喜欢手指压下键盘的感觉。
没有荧幕。
只有可爱、机械式的喀!喀!喀!键盘声,在纸张逐渐下移时飘散的淡淡墨水味,还有沉浸在私密思绪里的自己。
一开始,他从侦探小说下手。
可是灵感很快干涸。
然后写他自己的回忆录,一样没过多久就厌倦了。
两个星期之后,他突然想通了。既然他每天都盯着荧幕,观看几百个人面临不同绝望的各阶段反应,为什么不以松林镇的居民为小说里的主角?先简述他们之前的人生,描写他们被整合的过程,想像他们内心的思绪和恐惧。
他开始写,一写就停不下来。
故事不断涌现,文稿像积雪般堆在桌子旁。以他预想的角度描绘松林镇民的生活点滴,累积了好几千页。
他不知道要拿这些故事怎么办。
想不出来有谁会想读它们。
他将书名定为《松林镇的秘密生活》,想像封面是住在山谷里每一个人的特写照的集合。当然,他得先把书写完,可是这就遇上了另一个问题。他不知道要怎么为这本书收尾。日子一天一天过。新的事一件一件发生。有人死了。新的人复生住进小镇。一本还活着、故事还没结束的书要怎么出版?
这个问题却在昨晚泰德坐在碧尔雀的办公室,看着荧幕墙上大批畸人横扫过小镇时,得到了悲剧性的答案。
小镇的上帝动了几根手指头,所有人的生命便马上走到了尽头。
时间还早,就有人来敲泰德的房门。
他整晚都没起来,一直躺在床上,恐惧麻痹,不知所措。
他说:进来。
他的老朋友大卫·碧尔雀走进房里。
泰德一夜没睡,看起来碧尔雀也是。
老人看起来很疲倦。泰德看得出来他眼里浓浓的宿醉,显然他还没从那瓶上好的苏格兰威士忌中醒来。碧尔雀脸上已经出现青髭,甚至连他刮得干干净净的头颅都冒出了短短的白发。
碧尔雀将椅子从泰德的打字桌一路拉到床前,坐了下来。
他看着泰德。
他说:你有什么东西可以给我看?
我有什么东西?
你的组员。你说你会自己处理。你会找出来是谁帮助布尔克警长主导了这场叛变。
泰德叹了一口气。他坐起来,从床头柜拿起厚厚的眼镜戴上。他身上还穿着有咖啡渍的短袖衬衫,连安全钩式快速领带都没拿掉。同样的长裤。他甚至懒得脱掉鞋子。
昨晚在碧尔雀的办公室里,泰德觉得很害怕。
现在,他只觉得疲倦,以及愤怒。
非常非常愤怒。
他说:你说警长知道一些他不可能知道的事,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指的到底是什么?
碧尔雀后靠在椅背上,交叉双腿。
不,不能。我只想要你——监视小组组长——做好份内的工作。
泰德点点头。
我本来就不指望你会回答我。泰德说,不过没关系。我知道是什么事。其实我昨晚就应该告诉你的,可是我太害怕了。碧尔雀歪着头看他。我找到你和潘蜜拉杀害你女儿的影片。
好一阵子,泰德的宿舍里只剩痛苦的沉默。
因为布尔克警长请你帮他吗?碧尔雀问。
一整夜,我坐在这里,试着思考该怎么做。泰德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小片看似云母矿石的记忆卡。
你复制了影片?碧尔雀问。
是的。
碧尔雀低头看着地板,一会儿后,视线再度回到泰德脸上。
他说:你知道我为了我们的计划做了多少事。为了让我们现在能坐在这里,在未来的两千年后,成了仅存的人类。我拯救了——
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