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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鹤子随即应答着。
玄儿抬头看看我:“中也,你来抬脚。”他指挥起来,“鹤子先回去,到客厅铺好被褥,再把野口医生叫来。”
“是,我马上去。”
鹤子跑开后,玄儿从年轻人背后,将双手插到他的腋窝处,抱起上半身。我把电筒塞到腰带里,伸手抱住他的两条腿。
年轻人身上的外套和他的脸一样,被弄得很脏,裤子也不例外。当我和玄儿同时抬起他的身体,缓慢移动时,发现其左手缠着手绢。在从塔上坠落下来之前,他好像就负伤了,那白手绢下渗着血迹。
“玄儿。”当我们把他抬往东馆的时候,我按捺不住,问了起来,“这人是谁呀?”
“我还想知道呢。”玄儿边走,边失望地回答着,“这是个陌生人。至少不是这个宅子里的人。”
“这么说,是从岛外来的?”
“也许吧,但不管怎么说,这家伙真走运。”
玄儿抬头看看塔。
“刚才我的话说了一半,这家伙真走运。”
“怎么说?”
“通常情况,从露台上摔下来不可能安然无恙。毕竟有七八米高,即便当场死亡也不足为奇。”
“那倒是。”我问想着坠落者周围的状况,“那个枫树帮他缓冲了一下……”
“也许吧。那树有三四米高,他可能被塔下的枫树树枝弹了一下,然后落到杜鹃花丛中。在那里又被挡了一下,最后落到地面。那里又有杂草,加上直到昨天雨才停,所以也很松软。”
“原来如此。”
“不管怎么说,这家伙够幸运。”玄儿看着失去知觉的年轻人,苦着脸,思索着,“但这家伙到底是谁?从哪里来的?”
与他的问题相呼应,一个词语在我脑海中复苏曰——我是?
啊……这是……
——我究竟是谁?
五个月前的那个春日,这是我自我发问的问题。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与“这个人”交谈?
“……他为什么在这个岛上,为什么爬到那个塔上?希望他能早点苏醒,说明白。”
月亮又被云层吞没,夜色比方才更加浓厚。我们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在黑暗小路上快步走着。
4
大约是下午4点前,我和玄儿到达浦登家的老宅子——准确地说是——登上了宅子所在的小岛。
自此乃浦登家私有土地
非请莫入
大约半小时前,我看到了那个木牌。
即便进入私有土地,道路依然如故,走了一截,来到了湖边。
湖面一片墨绿,湖畔有一个作为停车场使用的小广场。我们将车停放在那里,下到岸边的栈桥上。
我们坐小摩托艇到岛上去,驾驶员是一个叫蛭山丈男的佣人。他50多岁,背蜷曲着,上面有个很大的瘤,也就是常说的罗锅儿。我们一到,他就从栈桥旁边的小石屋中摇晃出来。他好像住在那里,既当门卫,又当小艇驾驶员。
宅邸所在的小岛被高如城池的石墙所围绕。我们乘船颠簸了不到十分钟。
到达岛上的栈桥后,我们登上一段长长的沿墙而上的石阶,穿过大黑门。穿过树丛中的前院小路后,我终于——我终于能看见这个宅邸了。在此之前,由于围墙和庭院中的树丛阻隔,只能断断续续地窥其一角。
最初,在灰色天空的背景下,那个宅邸看上去像个影子。
那个宅邸不在那里,那宅邸仿佛位于其他地方,挡住光线后,在这里落下影子,一个巨大的影子。或者是——
在人迹罕至的、狂野的大自然中,似乎只有那个黑色宅邸拒绝融入周围的风景中,让人看上去是这样。顽固地拒绝,顽固地否定,顽固地……不,或者是——
那个宅邸贪得无厌。
它贪得无厌,妄图吸收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光线,一切色彩,结果就变成混沌的“黑色”。最后这个世界就沉入由此而形成的无边黑暗中。说不定以那里为中心,这个世界颠倒过来,外侧的事物颠倒至内侧,内里的事物颠倒到外侧。不,或者是……
“感想如何?中也!”
玄儿的叫声把我从白日梦中拉了回来。我稍微有点慌乱,摇摇头,眨眨眼睛,再次仰头打量石眼前的宅邸。
那当然不是“影子”,是实际存在的宅邸。黑色的墙壁、黑色的窗户、黑色的房顶、黑色的烟囱、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