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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不直接做医生?”
“我觉得那个职业不适合自己。”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让人觉得带有某种含义,并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
玄儿让我住在一间面朝庭院,可以铺八张榻榻米的南房间。
庭院看上去无人照管,荒废不堪,但房间里却被收拾得井井有条,看得出房主是个一丝不苟的人。这让我觉得喜欢。另一方面,房子里的窗户都紧闭着,让人觉得怪异。
不论天气好坏,不论是否出门,窗户基本上都关着,一天中只开一小会。这样一来,即便是白天,房子里也很昏暗,静悄悄的,空气凝重。
“我不太喜欢光亮。”玄儿的解释让人有点费解,“阳光可不是好东西。只要走到阳光下,人们就会不由自主地‘运动起来’。这实际上不好,过多地‘运动’只会加速生命的燃烧。因此……”
“是吗?”我的回答含糊不清。
“不,这也许和我从小生长的环境有关系。我父母家就是那样,现在似乎也不准备改变。我……”说着,玄儿露出自嘲的眼神。当时,我还无法领会他说的意思。“生长的环境”是怎么样?“父母家就是那样”是什么意思?当时我和他相识不久,也就无法继续追问下去。
一个叫登美江的中年妇女来为我们做早饭和晚饭。打扫卫生等似乎也是她的工作。玄儿简单叙说一下经过,把我介绍给她认识。
登美江张大眼睛:“您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哎……”
“您看上去像个学生……多大呀?”
“我也不知道。”我甚至想不起自己的年龄和生日。
“原来是这样。”
玄儿冲着登美江说道:“他暂时住在我这里,请你准备两个人的饭莱。”
“明白。”
接着,玄儿冲我说道;“如果有什么事情,不要客气,尽管说。如果我不在家,你就和登美江说。”
“好的。”我点点头,与此同时翻着眼睛,观察一下那个钟点工的表情,只见她也看着我,那表情就像是看一个外国人。
那天晚上——也就是我出院后,来到玄儿家的第三天,登美江为我们做了晚饭。吃完饭,玄儿坐到起居室的安乐椅上,手捧着满满一杯葡萄酒,看着电视节目。就在那时,他突然念起诗来——
我的心已经死了吗?
我的梦已经死了吗?
所谓记忆,似已全无。
漫步道中,不禁目眩。
“那是什么诗呀?”
我吃了一惊,一时间觉得那可能是玄儿自创的诗歌。
“你不知道?”
他这么一问,我估摸那可能是别人的诗。
“不知道——是谁的诗?”
“中也。中原中也。”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虽然丧失记忆,但忘记的主要是自己的过去,一些基本知识还是知道的。“中原中也”是己故诗人的名字,他经常戴着黑色帽子。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我似乎从未通篇读过一册诗集。我好不容易才想起几个诗歌标题。
“他晚年写了《昏睡),被收集在《山羊之歌》和《往日之歌》中,你不知道也正常。说起来是晚年,其实他当时只有三十六七岁。”
我觉得既然无所求,
还不如去死。
虽这样说,
我还想活。
虽这样说,
我还不想死。
即便如此,
朦脆中,
我想起诸位所说的话。
玄儿一边背诵着、一边直勾勾地看着我。柔和的灯光下,他的脸颊、脖子、手——所有裸露的肤色都显得非常苍白。
“完全丧失记忆。”
玄儿凝视着我,反复念叨着一句。我不禁低下头。
“我可不是故意说给你听的。你可不要误解。”
“……”
“虽然是自己的事情,但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想不起来。完全丧失了记忆一——我说的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
“啊!”玄儿的话让我十分意外,“这话怎么说?”
“在我的记忆中,有一段空白部分。”
“是吗?”
“虽然和你现在的情况不同,但我有一部分记忆也是空白。我想不起来孩提时代——九岁、十岁之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