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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多种一些。
好。我爷爷是在文革的时候去世的,那时中原地区在搞运动,我爷爷躲到了新疆伊宁去,才躲过一劫。但他的朋友同事都遭到了迫害,我爷爷一着急就……
穆尘把他的骨节捏得轻轻响动,接着说下去:爷爷心目中的圣城就是伊宁,所以他对穆少侬说,如果是女孩,就取名伊宁。
但你是个男孩啊。
对。所以我叫“尘”,但一开始我是诞辰的辰,后来我觉得尘世的尘比较好,就自己改过来了。
张杨托姑姑买了些马蹄莲种子,一个个小小的种子就像是缩小的口蘑。
种在那里吧。张杨指着草地。
好。
于是,张杨选了一个晴朗的上午在草坪上种了几棵马蹄莲,那些马蹄莲的花托还都很小,洁白细腻,靠近茎部的地方微微发绿。
穆尘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时不时冲抬起头的张杨微笑一下。
令人惊讶的是,穆少侬居然破例出来了,站在一旁抽烟,静静地呆望着张杨。
只有这时,张杨才觉得穆尘像穆少侬,都很安静,一点声响也不发出,让人怀疑他们的存在。安静得好像只有张杨一个人。
他站起来,拍拍手,回头看了一眼,穆少侬正夹着烟呆呆地望着他的手,但眼神好像没有聚光,只是在发呆而已。
张杨有些奇怪,抬起自己的左手看了看,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啊,除了一块形状比较特别的酒红色胎记以外,没什么值得别人一直盯着看。
这块胎记长在他左手手背的正中间,形状是一个三角形,或者说是倒三角,规规矩矩的三角形。一直有人以为这是贴上去的,但事实上,自从张杨有记忆起,左手就是这样的。
一直静默的穆少侬小声说了一句:“要是穆尘也像这样喜欢马蹄莲该多好啊。”
张杨很奇怪,没敢看穆少侬,悄悄地看了穆尘一眼,惊奇地发现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和悲伤。
穆尘还有这样的表情啊。他在心里感叹了一下。
不用多么高的智力,谁都能读懂穆少侬更欣赏像张杨这样喜欢马蹄莲的孩子。张杨用充满了肯定和支持的眼神注视着穆尘,希望用坚定的目光告诉他,无论穆少侬欣赏谁,自己永远是他的脑残粉。
也许穆尘根本就没有看懂吧。
因为穆尘根本就没有看他。
“穆尘很喜欢马蹄莲,是他希望我栽这些花的。”张杨说。
好一会儿,穆少侬缓缓开口:“他喜欢的不是马蹄莲。”
这句话更令他费解,为什么喜欢的不是马蹄莲?穆少侬真的是神经有点问题吧……张杨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穆少侬,身体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穆少侬的眼神依旧没有聚光地停留在他手上,却流露出遮掩不住的狂乱。
狂乱,还有兴奋,也许还有一丝丝痛苦,都被奇怪地囊括进了这一双眼睛里,在里面纠缠,交融,升腾。
不能再这里久待下去了。张杨站起来,说:“我回家了,作业还没写完!”然后蹿起来跑到门洞里,一转身不见了。
张杨掏出钥匙打开门,看到餐桌上有一张纸条,舀过来看了看:
小杨,姑姑最近比较忙,你自己去熟食店买东西吃吧,钱放你的床下面了。姑姑。
他走到床前,掀开褥子,看到下面压着几张面值大大小小的钱。姑姑最近越来越忙了,好像是从护士做到了护士长。
张杨从小就可以说是一个人在家里待着,他的父母就没有出现在他的记忆中。小时候姑姑经常会过来看他,给他做饭,可最近她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谁会来管一个从小就没有人要的孩子?没有人关心你,张杨,也许你来到这世上就是错误,也许你就是孤独的宿命。张杨对自己说。
没有人真正莅临我的成长。
张杨听到敲门声,凑到猫眼前面看了看,居然是拄着双拐的穆尘。他打开门,穆尘艰难地笑笑:“我上来跟你一块写作业。”说罢,他扬了扬手中的作业本。
张杨在出乎意料的同时很高兴,这个腿不好的朋友很有灵气,学习相当好。穆尘在,他就可以抄作业了。
他把穆尘扶进屋子,让他在椅子上坐下。
不一会儿,屋子里就只剩了沙沙的写字声。
张杨和穆尘从小就是朋友。他们从来无话可说。但张杨跟穆尘待在一起的时候从不觉得尴尬,总会有种特殊的感觉。